-
两不疑漫画全集免费下拉(两不疑漫画全集免费完整版)
- 网站名称:两不疑漫画全集免费下拉(两不疑漫画全集免费完整版)
- 网站分类:影视推荐
- 收录时间:2025-07-03 03:18
- 网站地址:
“两不疑漫画全集免费下拉(两不疑漫画全集免费完整版)” 网站介绍
江馨彤如愿以偿地嫁给了军区大院的发小陆川豪。可就在新婚典礼上,新郎竟刻意避开她的触碰,口口声声说要为那个才相识数日的下乡姑娘守身如玉,追求所谓灵魂相守。为了维护他和那个姑娘的体面,陆川豪死活不肯解除婚约,硬生生将江馨彤困在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里。
整整三年的煎熬,耗尽了她所有的生气。临终前谁都不知道,是那个被她从小照顾大的团长顾廷轩,在滂沱大雨里抱着她的遗像失声痛哭,最后竟选择在她坟前了结余生。直到那时她才明白,自己从来都不是没人疼爱,只是错付了真心。
当命运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,滂沱大雨中她径直拦住了那个总是默默守护她的男人——廷轩,你要不要娶我?
年岁末,塞罕坝的林场宿舍里。江馨彤颤抖地摩挲着日历上鲜红的数字,不敢相信自己竟回到了十年前。前世她以军医身份嫁给陆川豪,却在新婚夜就遭受羞辱,对方为了个相识不足三十天的女知青,连最基本的夫妻之礼都不愿履行。
她眼睁睁看着丈夫与别人情愫暗生,自己却要顶着陆太太的空壳独守空闺。不到十年光景,她便香消玉殒。死后第七日,她飘荡在人间,成了无处归依的游魂。
她在阎王殿前许愿,如果生命可以重来,她绝不会再嫁给陆川豪。
当江馨彤从混沌中清醒,眼前的景象令她指尖发颤——时光竟倒流回十年前,距离那场令她追悔莫及的婚礼还有整整三十天。
窗外突然炸开的鞭炮声惊醒了她的思绪,暮色里陆川豪踏着满地红纸屑归来,军装笔挺的身影在门框处投下修长的阴影。他手中提着的军用帆布袋散发着诱人的油脂香,江馨彤接过时,烤鸭整齐的切面还冒着热气。
怎么只有半只?她听见自己十年前同样的问题。
男人掸着肩章上的雪粒:剩下的给连里弟兄分了。可江馨彤分明记得,上辈子在整理丈夫遗物时,那本泛黄的日记里夹着宋念昔收到烤鸭时写的感谢纸条。
记忆如潮水涌来——每年中秋的月饼总缺一角,冬季的羊绒围巾永远少半截。直到那个飘雪的休假日,她亲眼看见文工团的女知青围着印有塞罕坝林场字样的围巾,在丈夫办公室门口笑靥如花。
她放弃上海户口来治沙...当年陆川豪的解释言犹在耳,此刻却像砂砾般硌在喉间。江馨彤望着厨房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,抬手抹去了不知何时滑到唇边的咸涩。
曾经她忍气吞声,无论是心、人还是物品,都给了宋念昔一半。
换来的只有对方变本加厉的索取,最终她含恨离世。
这一世,不论是曾经付出的那一半,还是苦苦坚守的这一半,她都已彻底放下。
天色渐暗。
院子里各家各户都搬出桌椅,围坐在一起吃年夜饭、话家常,处处洋溢着节日的喜庆。
江馨彤握着筷子,眼神却飘向远处。
不知是谁突然打趣道:陆连长,你和江医生好事将近,要不趁着今晚就把喜事办了吧!
这话一出,立刻引来一片附和。
办喜事!办喜事!
众人的视线齐刷刷落在两人身上。
陆川豪身形一滞,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。
察觉到他的抗拒,江馨彤柔声解围:除夕夜讲究的是守岁团圆,哪有这时候闹洞房的?要办喜事也得等来年呢。
大伙儿会意地笑笑,只当她是姑娘家脸皮薄。
餐桌上很快摆满了丰盛的菜肴,推杯换盏间,欢声笑语不断。
江馨彤刚要伸筷子,却见陆川豪掏出一个铝制饭盒,往里装了个酱肘子和鸡腿。
又要给那位战友送饭?她轻声问道。
陆川豪避开她的目光:嗯,他在这边无亲无故的,一个人在宿舍过年太冷清,我送点吃的过去。
江馨彤没有揭穿他的谎言,平静地回应:“那桌子上这些全都打包给她吧,反正我也不饿。”
真的假的?陆川豪明显愣了一下。
全给她吧。
江馨彤垂着眼帘,语气平静得听不出波澜。
重活这一遭,她已经看开了,什么都不在乎了。
陆川豪隐约察觉到她话里有话,张了张嘴最终却没追问。
这么多他也吃不完。
他胡乱扒拉几口饭,将铝制饭盒塞得鼓鼓囊囊,然后匆忙起身离开。
望着男人远去的背影,江馨彤突然没了胃口。
她默默装了十个饺子,骑上那辆老旧的凤凰牌自行车,朝着粮庄方向驶去。
车轮碾过碎石路发出细碎的声响,江馨彤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。
记忆里那个总是板着脸却最疼她的小叔,此刻应该还在老宅等着她。
出嫁前那半年,她执意要搬去和陆川豪同居,小叔气得摔了茶杯。
谁家姑娘婚前就往婆家跑?像什么话!
我养大的闺女,不能让人戳脊梁骨。
他要是真疼你,就该等到明媒正娶那天。
可那时的她被爱情冲昏了头脑,只觉得小叔太过古板。
直到婚后尝尽苦楚,她才明白那些话里藏着多少心疼。
自己郁郁而终,灵魂在人间徘徊了七天,看到小叔抱着一本日记本在自己的坟前痛哭。
她依偎在小叔身旁,无意间瞥见那本泛黄的日记,字里行间尽是经年累月说不出口的深情。
世俗的枷锁让他将这份隐忍的爱意封存在纸页间,整整十余年不曾示人。
直到那个飘雪的日子,人们发现他静静伏在冰凉的墓碑上,怀里紧抱着那本写满心事的日记,再也没能睁开双眼。
望着前来引路的阴差,江馨彤泪如雨下,双膝重重跪在黄泉路上。
我愿永世不入轮回,只求重活一次,弥补前生的遗憾......
如今重生归来,她第一个想见的,就是那个始终默默守护她的人——顾廷轩。
熟悉的粮庄院落映入眼帘,斑驳的木门勾起阵阵潮湿的回忆。
本该张灯结彩的除夕夜,这里却静得能听见雪落的声音。
她轻颤着手推开吱呀作响的大门,整间屋子沉浸在黑暗中,唯有书房透出一线温暖的灯光。
昏黄台灯下,穿着笔挺军装的男人身形如松,棱角分明的侧脸在光影中更显深邃。
他正专注地在黑色笔记本上写着什么,钢笔划过纸面发出沙沙轻响。
江馨彤眼眶发热,她知道那些工整的字迹里,藏着小叔最深沉的心事。
强压下翻涌的情绪,她轻声唤道:小叔......
突如其来的呼唤让顾廷轩猝然合上日记,转头时眼中还残留着未及收敛的温柔。
“你怎么来了?”
他嗓音微颤,声音里夹杂着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。
江馨彤眼眶泛红,手中的保温盒里整整齐齐码着刚包好的饺子。
特地给你送来的,就盼着能团团圆圆。
这一生,我们都要好好的,谁都不许落下。
顾廷轩眼底闪过一丝波动,很快又归于沉寂,伸手去接那个还冒着热气的食盒。
两人的指尖在饭盒边缘短暂相触,她却迟迟不肯松手。
开春我就要出嫁了,她突然仰起脸,小叔愿意当我的新郎吗?
顾廷轩的手指僵在半空,瞳孔骤然收缩,仿佛被这句话钉在了原地。
你...再说一遍?
江馨彤放下食盒,一个转身就抄起了茶几上那本皮面日记。
这里都记着呢,你这些年藏着的心事。
我不想跟陆川豪结婚,我要找个真心疼我的人。小叔,你娶我吧。
顾廷轩别过脸去,耳根泛起不自然的红晕。
别闹,我们这关系...
哪有什么关系?她执拗地往前一步,你只是受我爸嘱托照顾我,这些年的朝夕相处,早就...
温暖的灯光下,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:我就想和你,好好过完这辈子。
也想弥补上辈子的顾廷轩,报答他在自己坟前自杀的恩情。
随着新年的钟声悠扬响起,窗外骤然绽放出璀璨夺目的烟花,将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。
砰——!
在漫天华彩的映衬下,江馨彤毫不犹豫地踮起脚尖,在顾廷轩微凉的唇瓣上轻轻一触即离。她仰起脸,目光灼灼地凝视着眼前的男人。
小叔,这是我给你的新年贺礼。
曾经懵懂无知的少女,此刻终于读懂了那双深邃眼眸中潜藏的情意。
顾廷轩的喉结上下滚动,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。下周我要去南京处理公务,至少要停留半个月。他顿了顿,之后可能会长期调任南京军区,你...愿意随我同去吗?
江馨彤的唇角漾开明媚的笑意:求之不得。
男人紧抿的薄唇泄露了内心的波澜。他沉声道:等任务结束,我就回来...声音忽然低了几分,娶你过门。
望着这个年长自己十岁却露出少年般羞涩神情的男人,江馨彤的眼眶瞬间湿润。我等你。
这一次,她再也不会放开他的手。
推开家门,冰冷的黑暗扑面而来。
陆川豪尚未归来。
即便即将迎来新的开始,过往的羁绊仍让她心头沉甸甸的。
躺在熟悉的床榻上,江馨彤深深吸气,让理智重新占据上风。
新年的第一缕曙光里,她和小叔终于捅破了那层窗户纸。
而与陆川豪的故事,就到此为止吧。
从此以后,两不相欠,各自安好。
江馨彤闭上眼睛,强迫自己平静下来。
月光渐淡时,门轴转动发出细微声响,陆川豪携着夜露的凉意蹑手蹑脚进了屋。
江馨彤睁着酸涩的双眼,思绪飘回初来时的光景。那时他总在日头未落就赶回来,惹得街坊四邻常打趣道:陆营长这是怕新娘子等急了?而他总是憨厚地搓着手回应:得赶着回来烧饭,饿着我家丫头可不成。
她最怕黑夜,他便把卧室一分为二,夜夜隔着布帘牵她的手,用低沉的嗓音讲军营里的趣事。每逢电闪雷鸣的雨夜,那双手总会加重力道,伴着温柔的呢喃:丫头别怕,有我在呢。
可誓言这东西啊,就像雨后的虹彩,看着美好却抓不住。偏生当年的她竟当了真,甚至在撞破他与宋念昔的私情后,还痴想着用柔情挽回。如今想来,那会儿的自己简直愚不可及......
江馨彤将脸埋进枕头,听见身后传来绵长的呼吸声。窗外泛起鱼肚白时,她眼底已布满血丝。厨房飘来煎蛋的香气,陆川豪正轻手轻脚地准备着早餐。
江馨彤坐在餐桌前,他关切地看着她:“阿彤,昨晚我回来没吵醒你吧?”
昨晚有个战友突然高烧不退,要不是我赶过去处理,后果不堪设想。守着他直到体温降下来才放心回来。陆川豪说着,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对面。
江馨彤垂着眼帘,手中的筷子轻轻拨弄着碗里的米饭。
毕竟我是连队主官,现在春节留守的就那么几个人。他那边还需要人照看,最近可能得常去。陆川豪试探性地问道,你应该能理解吧?
江馨彤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。
上辈子,她为这事和陆川豪闹得不可开交。她强硬的态度让丈夫觉得她不近人情,甚至指责她违背了部队团结互助的精神。那次争执后,他们之间仿佛裂开了一道鸿沟,而宋念昔的身影开始频繁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。
如今,这一切都不重要了。
他要去看谁,要照顾谁,都随他去吧。
江馨彤抬起眼睛,对上陆川豪期待的眼神。
你去吧。
陆川豪明显怔住了:真的?你不介意?
嗯。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。
不止这次,往后的每一次,她都不会再多说一个字。
陆川豪紧绷的肩膀明显放松下来,嘴角甚至扬起一丝笑意。或许在他眼里,妻子的体谅让这个难题迎刃而解。
他殷勤地往江馨彤碗里添了个煎蛋,随后拎起准备好的餐盒匆匆出了门。
陆川豪走后,江馨彤也没闲着,她开始整理家里属于自己的东西。
这间小屋不大,却装满了他们相爱时的点点滴滴。
衣柜深处躺着那个随身听,那是陆川豪顶着寒风排了整整一天队才买到的。抽屉里还静静地躺着一块女士腕表,他省吃俭用半年才攒够钱买下这份礼物。
彤彤,以后你戴着它,就像我一直陪在你身边,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说我爱你。他当时是这么说的。
客厅的白墙上,还挂着他们特意坐车去县城拍的婚纱照,那时候他们都以为这就是一辈子。
......
这里的每一样东西,都是他们爱情的见证。可谁能想到,连爱情也会过期,会变质,就像超市里那些标着保质期的商品一样。
江馨彤把这些回忆一件件收进旧皮箱,头也不回地扔掉了。连同那个男人,她也不要了。
整整三天,她都在收拾东西。陆川豪每天天不亮就出门,说是去照顾生病的战友,根本没发现这个家正在一点点消失。
春节刚过,江馨彤像往常一样去卫生院上班。但她先敲开了院长的门,递上一份辞职信。
你要辞职?院长推了推眼镜,满脸震惊。要知道,江馨彤可是医科大的高材生,在这里工作了这么多年。
我想去旅行结婚,换个城市重新开始。江馨彤平静地说,以后可能不会再回林场了。
院长以为她要和陆川豪结婚,虽然舍不得她,但想到有情人终成眷属,也感到欣慰。
行,医院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,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。
江馨彤微微颔首,犹豫片刻后补充道:关于旅行结婚的事,还望院长能替我保密,现在不太方便公开。
院长会意地笑了笑,以为年轻姑娘脸皮薄,怕同事们打趣,爽快地应承下来。
走出办公室,江馨彤打算去门诊交接工作。
刚转过走廊拐角,
就撞见陆川豪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战友宋念昔从妇产科诊室出来。
江馨彤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,
他们之间,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吗?
曾经天真地以为,陆川豪和宋念昔之间只是纯粹的精神伴侣。
所以即便娶了她,也始终保持着疏离的态度。
此刻才恍然大悟,原来他们早已突破了那道防线。
既然有了知心战友相伴,又何必需要她这个名义上的妻子。
江馨彤强自镇定,头也不回地朝门诊方向走去。
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,胸口堵得发慌。
重生归来,原以为对陆川豪早已心灰意冷,心如止水,却不料这突如其来的发现又掀起惊涛骇浪。
前世的隐忍退让,如今想来简直荒唐至极。
她咬着嘴唇喃喃道:陆川豪,你可真是把我当傻子耍......
等到晚上,江馨彤完成工作后回家,却看到陆川豪高大的身影在厨房忙碌。
那个高大清瘦的男人围着红底白花的围裙,锅铲在他手中灵活地翻动着翠绿的青菜。
这画面让江馨彤有些恍惚。
听见开门声,陆川豪快步走来,蹲下身替她取出拖鞋换上。
今天陪老战友去复查,医生说他的情况稳定了,以后就不需要我每天过去照顾了。
这段时间忙着照顾他,都没能好好陪你,所以特意提前回来做顿饭。
望着他在厨房里来回走动的背影,江馨彤喉咙发紧。
既然心里装着宋念昔,当初又何必娶我,还装出这副深情款款的模样?
她多想替上辈子那个傻女人问个明白。
可最终只是沉默地垂下眼帘。
现在问这些还有什么用呢?
那个痴心爱着陆川豪的江馨彤早就死在了过去。
正出神间,陆川豪已经摆好了四道菜和一碗热汤,连筷子都细心地摆在了她惯用的位置。
餐厅里只剩下碗筷碰撞的轻响。
吃到一半,陆川豪突然停下筷子,脸色微变。
家里怎么空了许多?墙上我们的婚纱照也不见了?
江馨彤神色如常,轻描淡写地应付过去。
“破五节打扫卫生,清理了一些不属于这里的旧物,那张照片的相框坏了,我怕它从墙上掉下来,所以也收了起来。”
江馨彤抬眼望向陆川豪,语气里带着质问:那天清理现场的时候,你不是一直在旁边看着吗?
陆川豪明显怔住,目光游移不定。
空气中凝固了几秒后,他才含混不清地回应:经你这么一提,我好像记起来了,是我的疏忽。
江馨彤唇角泛起一丝苦笑,没想到随口编造的谎言他竟信以为真。
心脏像是被细密的针扎着,这种被愚弄、被辜负的感觉如此鲜明。
他连敷衍都这么不走心,当初的自己怎么会对他如此痴迷?
陆川豪全然没察觉她的异样,殷勤地往她碗里夹了片瘦肉。
阿彤这么能干,能娶到你真是我三生有幸。
说着就要像往常一样凑过来亲吻她的额头。
江馨彤猛地侧身躲开,低垂着眼睫掩饰眼中的情绪。
青天白日的,让人看见多不好。
陆川豪以为她在害羞,乐呵呵地说:等咱们结了婚,就不用在意这些闲话了。
江馨彤没有理会他的调笑,语气平静地宣布:我打算过些日子搬回父母的老房子住。
陆川豪一脸错愕。
可你父母都不在了,那老宅空置这么久,你一个人怎么住?再说我们婚期都定好了......
下一瞬,他意识到了什么,连忙握紧江馨彤的手。
阿彤,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?
他声音里透着不安,目光紧紧追随着江馨彤,生怕她转身就走。
可若真有情意,前世那些绝情的事又怎会做得出来?
江馨彤轻轻拨开他伸来的手,唇边浮起一抹淡淡的笑,却掩不住眼底的苍凉。
婚期将近,按规矩我得回娘家待嫁。让爹娘在天上看着女儿出嫁,这是为人子女的本分。
当真?
嗯。
她始终低垂着眼睫,不与他视线相接。
字字属实——离开是真,成亲也是真。
听她这么说,陆川豪紧绷的肩膀终于松了下来。
那等你动身那天,我帮你把行李送过去,顺便把老屋收拾妥当。
等到迎亲那日,我定要让塞罕坝所有人都羡慕你的福气。
江馨彤沉默不语。
这一世的新娘会得偿所愿。
只是盖头另一端,绝不会是眼前这个人。
夜深人静,江馨彤沐浴更衣后倚在床头。
陆川豪掀开布帘走进来,那双惯会勾人的桃花眼含着温柔。
夜里寒气重,你总说手脚冰凉。他挨近床沿,横竖就要成亲了,让我替你暖着可好?
江馨彤愣了一下。
记忆如潮水般漫上心头,前尘往事在脑海中不断闪回。
那一年她满心欢喜地靠近,换来的却是陆川豪冰冷的回避与训斥:江小姐,请自重。那严厉的语气至今仍在耳畔回响。
时移世易,如今的局面竟完全调转。
重活一世,她早已立下誓言:今生只愿与心上人相守,与眼前这人再无瓜葛。
请住手。女儿家的名节比什么都重要,这些事理当留待洞房花烛夜。
同处一室本就不合礼数,若再有逾矩之举,往后我还如何在这世上立足?
伴着轻纱垂落的声响,她斩钉截铁地回绝了对方。
当年他是如何要求她恪守礼节的,如今她便如何奉还。
看着陆川豪窘迫泛红的面颊和仓皇认错的模样,她心底泛起阵阵苦涩的讽刺。
人啊,总是要在失去后才明白珍惜二字怎么写。
可她早已不再稀罕这份迟来的醒悟。
天光微亮时,她已收拾好行囊。
塞罕坝的风,陆川豪的情,都将成为过往云烟。
晨雾未散,厨房已飘来阵阵饭香。
待她梳洗完毕,餐桌上静静摆着两份早餐:一份冒着热气,另一份细心装在食盒里。
她瞥了一眼:“又要给你的战友送早餐?”
陆川豪整理衣物的手突然停住了:对,他最近吃不下饭,外面的饭菜不合胃口,我就做了点清淡的送过去。
江馨彤用勺子慢慢搅动着碗里冒着热气的白粥,时不时抿上一小口。
你对战友可真上心,她状似无意地问道,不知道那位同志成家了没有?
陆川豪支吾着回答:还没呢,他是下乡的知青,以后肯定要回城找对象。
知青?
江馨彤嘴角浮起一丝嘲讽,抬起眼睛直视着他。
你对男同志都这么体贴,怪不得那些女知青都抢着要嫁给你。
陆川豪以为她在闹脾气,赶紧凑过来温声细语地哄道:别听她们瞎说,我心里就你一个。那些女知青迟早要回城里去,她们的感情能有多真?只有你才是一心一意待我的。
原来如此。因为女知青会离开,因为她永远都在这里,所以他才会选择她。
江馨彤心口像被尖刀剜过一般,忽然觉得上辈子的自己简直愚蠢透顶。
她曾经珍视的那份感情,不过是陆川豪权衡利弊后的将就罢了。
等她回过神时,陆川豪已经拎着饭盒走远了。
江馨彤站起身,把桌上剩下的早点统统倒进了垃圾桶。
这剩下的一半早餐,她不屑一顾。
在卫生院工作的最后几日,江馨彤总是清晨赶来交接工作,傍晚回到住所收拾行装。陆川豪的行踪同样匆忙,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却难得碰面。
转眼到了正月十五元宵佳节。这日是江馨彤在卫生院当值的最后一天,诊室里格外清闲,她百无聊赖地翻看着医学典籍。
临近午时,诊室木门突然被轻轻叩响。梳着双麻花辫的宋念昔推门而入,脸上带着几分难为情。江大夫,她绞着手指低声道,我家男人这些日子总缠着我要,前些天在林子里硬来,害得我下面见了红。昨儿赵大夫说是撕裂伤,嘱咐要好生将养。
今早他来送饭食,又不管不顾地要了一回。宋念昔说着,眼底却闪过一丝得意,劳您给瞧瞧,是不是又给弄伤了?
江馨彤强压下心头不适,将人引至里间,唤来赵大夫的助手代为检查诊治。待助理处理完毕,她翻开病历写下医嘱:回去告诉你家那位,伤好前切莫再行房事,免得旧伤未愈又添新伤。
宋念昔故作忧愁地叹了口气,眉梢眼角却掩不住炫耀的神色。
“哎,江医生你不懂,我丈夫他就是一头牛,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力气,他说恨不得死在我身上。”
他家里倒是订了亲事,可那人总说对那姑娘提不起劲,整天就爱往我这儿凑。
她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衣领,脖颈处几处红印若隐若现。
江馨彤嘴角挂着淡淡的笑,语气温和却带着提醒:宋同志,你在林场当知青,又还没成家,还是注意些为好。这要是传出去...
都新社会了还讲究那些老黄历?宋念昔扬起下巴,眼底闪着不屑,父母定的娃娃亲早该废除了,现在讲究的是自由恋爱。
正说着,门外响起敲门声。
念昔,你要的东西我给你拿来了。
陆川豪推门进来,看到江馨彤的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,手里的东西差点掉在地上。
阿彤?你...你怎么...
江馨彤故作惊讶地挑眉:这话该我问你吧?
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。
陆川豪喉结滚动了几下,硬着头皮往前走:那个...战友托我给宋同志送些...女同志用的东西。想着你可能也需要,就...就多备了一份。
他边说边从包里掏出一包卫生巾递给宋念昔,剩下的则一股脑地塞给了江馨彤。
宋念昔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,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。她故作轻松地撩了下头发:江医生可能不清楚吧,现在城里姑娘早就不用那些老土的月经带了,卫生巾多方便啊。
江馨彤冷眼旁观着这场蹩脚的戏码,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。她忽然觉得有些讽刺——陆川豪是觉得她蠢到看不出端倪,还是压根没想过要在意她的感受?
诊室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。江馨彤垂下眼睫,轻轻转动手中的钢笔。横竖再过几天就要走了,何必跟这些人较真?
被晾在一旁的宋念昔咬了咬嘴唇,转向陆川豪时却发现对方的目光始终黏在江馨彤身上。她攥着处方单的手指突然收紧,指节泛着青白。
真是谢谢江医生提醒呢。她突然拔高了声调,眼底泛起水光,今晚我就跟我家那口子说,这段时间让他去找自己未婚妻解决,别来碰我!
门被摔上的巨响在诊室里回荡。陆川豪却像没听见似的,目光依然停留在江馨彤脸上,声音里带着几分试探:宋小姐主要是我战友的朋友,今天就是顺路帮战友捎个东西...
江馨彤低头整理病历本,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。她还没开口质问,这人就迫不及待要撇清关系,倒显得欲盖弥彰了。
江馨彤看着他,笑了笑:“我没误会,你放心。”
毕竟,他和宋念昔的过往都是真实存在的。
那些事,从来就不是什么误会。
见江馨彤没再追问,陆川豪紧绷的肩膀终于松了下来。
他犹豫片刻,还是忍不住开口:我记得你之前在外科?怎么突然到妇科来了?
这句话让江馨彤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。
卫生院人手紧张,去年年底她就调过来了。当时还特意告诉过他,可现在他这副茫然的样子,仿佛从未听过这件事。
是因为从始至终都没把她的事放在心上吗?
那为什么每次见面,他总能装出这么情深意切的模样?
诊室外的候诊区传来窸窣的脚步声,江馨彤抬头看了眼挂钟。
今天是我最后一天值班,后面还有病人等着。她放下钢笔,你先回去吧。
陆川豪欲言又止,最终只是轻轻颔首。
好,我在外面等你。
透过半开的门缝,江馨彤看见他挺拔的背影。
即使穿着便装,那个笔直坐在长椅上的姿态,依然带着抹不去的军人气质。
她垂下眼睛,将挂号单递给下一位患者。
交接完最后一份病历,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。
走廊上空荡荡的,早就没了那个说要在外面等她的人。
江馨彤习以为常地拎起挎包,却在拐角处突然停住脚步。
昏暗的楼梯间里,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嗓音——
你早知道今天是她坐诊,为什么偏要来?
江馨彤忍不住探头看过去,陆川豪正在质问宋念昔今天下午的事情。
宋念昔的贝齿轻咬下唇,那双盈满水光的眼眸透着几分脆弱:你在顾虑什么?担心被她撞见吗?
她将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,语气带着赌气般的倔强:既然这么提心吊胆,就别来管我的闲事。话音未落,她便作势要转身离去。
然而还未迈出步子,陆川豪的手臂就从身后环住了她的腰肢。他低沉的嗓音里带着几近哀求的意味:求你...别走...
这刺眼的一幕恰好落入江馨彤眼底,她当即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。事到如今,她决不允许那两个人再牵动自己的心绪。
推开卫生院大门时,灰蒙蒙的天际正飘落着鹅毛大雪。冰凉的雪花沾在她发烫的脸颊上,寒意像是要渗进心底。江馨彤裹紧大衣,迎着风雪踉跄地走回家。
刚走到院门前,就看见邮差将一封信投进信箱。她取出那封意外来信,当看到落款时不由得屏住了呼吸——信封上赫然写着顾廷轩三个龙飞凤舞的字迹。
江馨彤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个熟悉的名字,莫名觉得单薄的纸张都透着温度。她拍落肩头的积雪,捧着信快步走进温暖的室内。
当拆开封口看清内容时,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。那竟是一份已经签署好的结婚申请书,唯独缺了她的签名。心脏突然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,连带握着信纸的指尖都微微发颤。申请书下方还附着一张便笺,展开时淡淡的墨香萦绕在鼻尖。
【馨彤,结婚申请已经提交,如果你还记得除夕夜的话,就请签字,把你的未来交给我。】
【从前慢的日子,一封家书要翻山越岭,可我的心里只装得下你,再薄的纸也写不尽思念,千言万语化作一个吻。】
【调往南京的批复下来了,后天我们就离开塞罕坝这片林海,去追寻属于我们的崭新生活。】
虽然字句都刻板得像公文,但江馨彤分明读出了字里行间那个男人笨拙的悸动。
她指尖发烫,一笔一划在结婚申请书上落下自己的名字。
铺开信纸,她提笔写道:
【七点整,老宅门口见,我们坐南下的火车。】
正要折起信笺时,目光扫过那张申请书,前世的记忆突然涌来——那个叫陆川豪的男人。
他们青梅竹马,早早同居,可每次提起结婚,他总是漫不经心:慌什么,婚礼当天办手续都赶趟。
确实赶趟。
前世他们真拖到婚礼当天才登记,结果换来的却是洞房花烛夜的形单影只。
如今她刚应下顾廷轩的婚事,这人就火急火燎送来申请书要她签字。
谁真心,谁假意,一目了然。
不过也多亏陆川豪当年的拖延,才让她如今能走得这般干脆。
江馨彤等结婚申请上的墨迹干透后,把它放进信封,再投进了邮箱。
寒风卷着鹅毛大雪簌簌落下,可江馨彤的心底却涌动着一股暖流。都说冬雪能带来丰收年景,看来这必定是个充满希望的年份。
她仔细整理着家属院里属于自己的物品,既然决定要走,就该把这里关于自己的痕迹都抹去。直到夜幕低垂,她才停下手中的活计。刚准备歇息,就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——是陆川豪回来了。
我在医院等了你那么久,他眉头紧锁,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愠怒,怎么不打个招呼就自己回来了?
江馨彤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:瞧见你和宋念昔聊得正欢,我就先回来了。
这句话像块烙铁,让陆川豪的表情骤然紧绷。你...看见什么了?
他这副模样让江馨彤觉得既可笑又可悲。到底在害怕什么呢?她轻轻摇头:没什么特别的。话锋一转,我明天就搬走。
这次离开,不仅是告别塞罕坝,更是要彻底走出他的生活。往后余生,再无交集。
陆川豪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,以为只是暂回老宅。他殷勤地提起行李往门外走:那我明天请假帮你。
不必了。江馨彤婉拒道,你军务在身,我一个人应付得来。
其实要带走的本就不多,该舍弃的早已处理干净。
“帮你搬家是大事,反正最近队里也没什么事,我明天请个假就行。”陆川豪眼里只有她,一副舍不得她辛苦的样子。
推却再三未果,江馨彤终是松了口。
想着趁明日与陆川豪见面时,也该把儿时的婚约之事做个了断。
夜色如水,悄然流逝。
晨光熹微间,两人对坐在餐桌前,江馨彤刚想启齿。
院墙外骤然响起急促的喊声:陆连长可在府上?
陆川豪闻声立即放下碗筷,快步迎了出去。
隐约飘来的交谈声中,宋念昔三个字格外清晰,江馨彤握着瓷勺的手指微微一顿,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搅动着碗里的白粥。
未几,陆川豪折返时神色匆匆,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军装就往身上套。
阿彤,老战友那边出了点岔子,我得马上赶过去。他边说边将剩下的早点装进铝制餐盒,搬家的活计,今日怕是帮不上忙了。
眼看他就要跨出门槛,江馨彤忽然唤道:陆川豪。
可否稍待片刻?她攥着桌布的指节发白,有些话,今日不说怕是不妥。
毕竟是打娘胎里就定下的姻缘,纵使要解除,也该当面说个明白。
陆川豪脚步未停,声音混着晨风传来:你先收拾细软去祖宅,有话晚上再叙。
江馨彤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,终究还是将那句话抛向了风中——
我要随小叔南下,这亲事就此作罢吧。
北风卷着枯叶打了个旋儿。
那人早已消失在巷口,半个字都没听着。
江馨彤自嘲地笑了笑。
在那个男人心里,宋念昔永远都是第一位,他眼里何曾有过自己的位置?望着陆川豪离去的背影,江馨彤只觉得满桌饭菜索然无味。
她缓缓起身,开始收拾这个家里属于自己的印记。抽屉里整整齐齐码着这些年陆川豪写给她的信笺,泛黄的纸张摞起来竟有半人高。相册里还夹着他们每年在照相馆拍的合影,一张张翻开都是青涩的笑脸。
院角的火盆里,跳动的火苗一点点吞噬着这些回忆。看着飞舞的灰烬,仿佛连带着把那些年少时的悸动也烧了个干净。
擦净最后一块地板,江馨彤环顾四周,确认再也没有留下任何属于自己的东西。拎起早已准备好的行李箱,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生活多年的院子。
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江家老宅的院落。虽然许久没人居住,但院子里并没有想象中的破败。江馨彤站在堂屋中央,望着父母的黑白照片,膝盖不自觉地跪在了蒲团上。
爸,妈,我要和陆川豪解除婚约了。她声音哽咽,明天就跟着小叔去南京。
......
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心里话,江馨彤突然想起什么。她翻出老宅那个上了锁的樟木箱,里面静静躺着那张已经泛黄的婚书。火苗蹿起时,纸上工整的字迹渐渐扭曲变形,最终化作一缕青烟飘散。
从此,她和那个人之间,再无瓜葛。
天色渐暗,江馨彤站在老宅后院的大槐树下。
斑驳的老树皮上,两道歪歪扭扭的刻痕早已被岁月磨平了棱角。
那是十岁那年,陆川豪拿着铅笔刀,在树下一笔一划刻下的童言稚语。
【玩过家家,陆川豪要江馨彤当新娘子】
【拉钩上吊一百年,陆川豪永远最喜欢江馨彤】
年轮一圈圈扩散,那些幼稚的承诺就像树皮上的刻痕,渐渐模糊不清。
就像少年炽热的心意,终究抵不过时光的侵蚀。
唯有枝头悬挂的赤色玉坠依然鲜亮夺目。
皑皑白雪中,那抹殷红刺得人眼睛发疼。
江馨彤踩着木凳,银剪闪过寒光。
咔嗒——
系着红绳的玉佩应声而落。
【陆川豪】【江馨彤】
鎏金的姓名在玉面上熠熠生辉,背面还题着当年的誓言:
【结发为夫妻,恩爱两不疑】
她盯着掌心的玉佩看了许久,突然扬起手臂。
属于她的那半块玉牌在青石板上绽开凄艳的碎片,
如同他们支离破碎的过往。
剩下的半块,她原想亲手交还。
从暮色四合等到月满中天,
直到子夜的钟声敲响十二下,
那个说要永远在一起的人,
终究没有来。
看着怀表上的时间,江馨彤自嘲一笑。
记忆如潮水般涌来,江馨彤忽然意识到这场等待注定徒劳。
那些被岁月尘封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——多少个深夜,她独自守着昏黄的台灯,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,也未见陆川豪归来的身影。只要事关宋念昔,那个男人的承诺就永远像风中残烛。
江馨彤收起无谓的期待,转身走进卧室。当黎明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纱帘,床头闹钟指向六点整。她望着身旁空荡荡的枕头,唇边浮起苦涩的弧度。既然对方不在乎这最后的告别,她又何必执着?
书桌上的信纸在晨光中泛着微光。钢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里,字字泣血:
【你那位所谓的战友,其实是宋念昔吧?我看着你把早餐分给她,把年夜饭让给她,最后连心都掰成两半。】
【从今往后,属于我的那一半,我亲手奉还。你守着你的白月光,我寻找我的新旅程。婚约就此解除,我们互不相欠。】
【愿你与宋念昔百年好合,也愿我终遇良人。从此山水不相逢,莫道彼此长与短。】
信纸上静静躺着那枚残缺的鸳鸯玉坠,血色纹路在晨光中格外刺耳。突然响起的汽车喇叭声划破清晨的宁静,江馨彤瞥见腕表指针停在七点整。
行李箱的滚轮碾过青石板路,她在老宅门前驻足,最后环顾这个装满回忆的牢笼。
打开大门,穿着绿色军大衣的顾廷轩从军用吉普车上下来。
冬日暖阳斜斜地洒在他如刀刻般的侧颜,金黄的银杏叶与飘落的雪花交织着缓缓坠下。
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,无声胜有声。
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秒静止,唯有顾廷轩的军靴踏碎积雪的声响在江馨彤耳畔回荡。
他迈着稳健的步伐向她靠近,那目光坚毅得仿佛在宣誓最庄重的誓言。
一步、两步...整整九十九步。
当他停在面前时,那束娇艳欲滴的玫瑰在雪地里格外夺目。
江馨彤同志,你愿意成为我的妻子吗?军婚意味着终身承诺,请你慎重考虑。
他的承诺,一生一世一双人。
泪水在江馨彤眼中打转,她毫不犹豫地跨出最后一步。
顾团长,我考虑得很清楚。
这一次,她再也不会放开这个男人的手,再也不会与幸福擦肩而过。
戒指在阳光下闪着微光,他温热的手掌将她牢牢握住。吉普车发动时,后视镜里的林场渐渐模糊。
天边的朝霞绚烂如火,将新雪映成玫瑰色。
江馨彤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,始终没有回头。
从今往后,她的生命里只有顾廷轩这三个字。
而在医院的走廊上,
陆川豪已经守着宋念昔度过了三十六个小时。
宋念昔玩得太过火,结果不仅失去了腹中的孩子,还留下了一些无法恢复的伤害。
当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洒进病房,宋念昔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,映入眼帘的是陆川豪那张盛怒的脸。
说好的柏拉图式恋爱呢?他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,你就是这样践踏我们之间的承诺?
宋念昔的所作所为彻底击碎了他对这份感情的期许。更令他痛心的是,一个尚未出世的小生命就这样被无情剥夺了生存的权利。这一刻,陆川豪终于看清现实——或许这段关系从来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。
病床上的女人非但没有丝毫悔意,反而噙着泪花振振有词: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,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。你只愿意和我保持精神恋爱,却不肯给我婚姻的承诺,我难道就不能寻求正常的感情慰藉吗?
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,突然伸手拽住陆川豪的衣角:现在孩子已经没了,我愿意为你改变。别娶江馨彤好不好?湿润的眼眸中满是希冀。
然而迎接她的却是毫不留情的推拒。我和阿彤的婚约是长辈们早就定下的,陆川豪语气决绝,她等了我这么多年,我不能再辜负她了。
随着病房门被重重关上,宋念昔的哭声被隔绝在身后。陆川豪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医院,整夜未归。此刻他满脑子都是独自在家等候的未婚妻,不知她是否还在灯下守候。
看到他要走,宋念昔提高了声音,看着他的背影。
你记性这么差了吗?当初是谁说只有我能真正理解你,我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,江馨彤压根走不进你的内心。
陆川豪身形微顿,却始终没有转过身来。
婚事已经定了,没有回旋余地。还有,以后你和别人之间的事情,别再来找我,与我无关。
话音未落,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病房门口。
有些界限,他向来守得分明,从不允许任何人跨越。
踏进军区大院时,整个屋子静得可怕。江馨彤的东西收拾得一干二净,连她常坐的藤椅都不见了踪影,仿佛这个家从未有过女主人的痕迹。
陆川豪胸口突然揪得发紧。
过分整洁的客厅透着陌生的冷清,那些她精心布置的碎花桌布、总忘了收的医药箱,全都消失得彻彻底底。
他抓起外套就往外冲,却在楼梯口撞见拎着菜篮子的张大婶。
哎哟陆连长,这火烧眉毛的架势,出啥事儿了?
我去老宅找阿彤。他脚步不停,心里那股没着没落的感觉越发强烈,她昨儿个就搬回去了。
张大婶一把拽住他胳膊:眼瞅着后天就要办喜事了,这会儿你可不能去见新娘子!
“按照我们这边的习俗,结婚前七天,新郎新娘是不准见面的,寓意两人未来的婚姻长长久久,现在见面就破坏了喜气,坏了姻缘。”
陆川豪猛地刹住了脚步。
这个传统他当然记得。再过不到一周,就是他和江馨彤的大喜之日了。先前闲聊时,江馨彤确实提起过待嫁姑娘的讲究。这么急着搬走,莫非也是顾忌这个老规矩?
虽然心里像猫抓似的想见江馨彤,陆川豪还是硬生生压下了这股冲动。他朝张大婶点头致意:多亏您提醒。话音未落,人已经折返回家的路上。
眼看着婚期临近,该置办的物件还差着不少。接下来这几天,陆川豪忙得脚不沾地。先是跑县城扛回来崭新的蜜蜂牌缝纫机和金星电视机,又特地赶去市里通宵排队,总算抢到一台紧俏的白兰洗衣机......
大喜之日前夜,他特意从部队借了辆军用吉普,车头系着大红绸缎,在晨光中锃亮夺目。
农历二月初二,宜嫁娶。
噼里啪啦的爆竹声炸开清晨的宁静,硫磺味儿在寒风里格外刺鼻。陆川豪整了整笔挺的西装领口,胸前那朵绸缎红花随着心跳微微颤动。在乡亲们的喝彩声中,他钻进吉普车,朝着江家老宅驶去。
车队后头跟着二十多辆自行车,每辆前杠都扎着喜庆的红绸,车把上悬着五彩气球,远远望去像条游动的花龙。
可当迎亲队伍热热闹闹地开到老宅门前时,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——
老宅冷冷清清的,门外没有人迎接,家里也空无一人,最重要的是,他们找了一圈,都没有看到江馨彤的身影。
喜宴当天,新娘消失了踪影......
老大,这什么情况?向来与陆川豪交情最深的副手第一个按捺不住。
拦新郎的戏码大家见得多了,可新娘临阵脱逃的场面,当真是前所未见。
原本喜庆喧闹的院落霎时静得落针可闻。
陆川豪沉默不语,目光死死钉在老宅门上,胸口像灌了铅般沉重。
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院子,四下张望。
空荡荡的院落如同他此刻的内心,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,直到踏入正厅,整个人如遭雷击。
案几上赫然摆着那方鸳鸯玉佩——本该成双成对的信物,如今只剩刻着他名讳的孤零零一块。
陆川豪只觉得心脏被人狠狠攥住,连呼吸都变得艰难。
待他踉跄着上前,才发现玉佩下还压着张薄纸。
指尖不听使唤地发颤,某种不祥的预感在血液里横冲直撞。
展开信笺的刹那,他整个人如坠冰窟。
【陆川豪,你以为我不知道?你那个所谓的战友,就是宋念昔。晨起的豆浆分她半碗,除夕的饺子让她半盘,连你的真心都劈成了两半。】
【从今往后,你施舍的这一半真心,我嫌脏。你去守着你那半边天,我自有我的阳关道。婚约作废,各不相欠。】
【祝你和宋念昔幸福,也祝我自己能找到幸福。人生路漫漫,各自珍重,后会无期。】
刹那间,仿佛有颗炸弹在他脑海里轰然炸开。
这感觉来得太突然,就像大晴天的当头一记闷雷,震得他全身发麻。江馨彤...就这样离开了?
老大,出什么事了?副连长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,江医生去哪了?
陆川豪条件反射般把信纸折起来,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他闭眼做了几个深呼吸,胸口剧烈起伏着。
婚礼...取消吧。他喉结滚动了一下,让弟兄们都散了,那辆军车...也开回去。
他的嗓音里带着几不可察的颤抖,却强撑着走到椅子边坐下。指尖传来的麻木感一直蔓延到心脏,那里正跳得像要冲出胸膛。
周围的人都愣住了,你看看我我看看你。副连长俯下身,压低声音:江医生在信里说什么了?
明明是个大喜的日子,怎么突然就...
都回去吧。陆川豪又重复了一遍,声音干涩得厉害,今天辛苦大家了。
他的思绪完全乱了套,像被猫抓过的毛线团。现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,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待着。
宋念昔的事...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?可他们之间明明清清白白,他完全可以解释清楚啊。
副连长欲言又止地站在一旁,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。
他叹了口气,对那些不知所措的人说:“大家听头儿的,都先回去吧。”
话音落地,众人便三三两两散开了。
有人挠着头百思不得其解,有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,但终究都挪动了脚步。空旷的庭院里,最后连脚步声都消失殆尽,唯余陆川豪孤零零的身影。
他指腹反复抚摸着那枚残缺的鸳鸯玉佩,青白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颤。案几上那封字迹娟秀的信笺像把钝刀,一下下剐着他的心口——起初只是隐隐作痛,而后竟疼得他弯下腰来,连呼吸都成了煎熬。
阿彤......他哑着嗓子呢喃,声音散在穿堂风里,你连道别都是算计好的?
整座宅院被收拾得纤尘不染,连婚纱照的挂钩都没留下。搬家那日满院喧嚣,却独独少了最该在的人影。现在想来,梳妆台抽屉里消失的首饰盒,衣柜中层叠的旧衣裳,还有她总在深夜写写画画的笔记本......
原来每件琐碎都是伏笔。
真是可笑。他忽然低笑出声,喉结滚动着咽下满嘴苦涩。商场上运筹帷幄的陆少爷,竟读不懂枕边人最浅显的告别。
暮色漫过雕花窗棂时,他望见西厢房檐下的铁马叮咚。那年梅雨季,两个小娃娃踮着脚接檐溜,冰凉的雨水顺着交握的手腕往袖管里钻。后来他们在石榴树下拜天地,她用凤仙花染的红盖头,被夏日蝉鸣掀得上下翻飞。
陆川豪你要记住——少女清脆的嗓音混着蝉声刺进耳膜,我江馨彤盖过章的人,这辈子都不准看别的姑娘。
“你看天上那颗星星,像不像我们?那颗又大又亮的是你,旁边那颗小的是我,我们要像星星一样永不分离。”
阿豪,你到底什么时候来娶我呀?记忆中那个甜美的嗓音又在耳畔响起。
往昔的片段如走马灯般在眼前流转。那些泛黄的记忆,就像裹着糖衣的毒药,让人尝到甜头的瞬间又刺痛心扉。如今他终于可以兑现承诺,却再也寻不到她的身影。
喉间像是塞了一团浸湿的棉絮,陆川豪固执地推开每一扇房门。可屋内空空如也,除了那块温润的鸳鸯玉佩和那封诀别信,江馨彤什么都没留下。
指尖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,他苦笑道:彤儿,你倒是走得干净利落。
纷纷扬扬的雪粒开始飘落,不一会儿就在他肩头积了薄薄一层。刺骨的寒风将他的耳尖冻得通红,他却恍若未觉。就像小时候玩捉迷藏那样,他绕着宅院来回踱步,数着圈数等待那个熟悉的身影突然跳出来。
第十圈走完,庭院依旧寂静。他踉跄着来到那棵老槐树下,斑驳的树皮上还残留着当年刻下的痕迹。抬头望向曾经悬挂定情信物的枝桠,心口蓦地传来撕裂般的疼痛。他死死按住胸膛,可那股钝痛却越来越强烈。
泪水模糊了视线,呼吸变得愈发困难。恍惚间又听见她银铃般的笑声:阿豪,老人们说系上这个同心结,就能白头偕老呢。我们也结一个好不好?
陆川豪痛苦地低下头,却看到树旁的石头边有几块红色碎玉,心脏猛地一紧。
那是江馨彤留下的半块血玉鸳鸯佩的另一部分。
陆川豪慌忙蹲下身子去拾,几片碎玉已深深陷进积雪里。他徒手刨开冰冷的雪堆,指尖突然传来钻心的刺痛。殷红的血珠不断从伤口渗出,在皑皑白雪上晕开刺目的红。这抹血色与玉佩的朱砂红如出一辙,他却浑然不觉疼痛。
他固执地翻找着每一寸雪地,将七零八落的玉片一一寻回。当最后一块碎片归位时,那枚象征姻缘的鸳鸯佩终于重现完整。可玉佩拼好了,它的主人又在哪里?
心口蓦地传来撕裂般的痛楚,比指尖的伤口更甚。原来这就是肝肠寸断的滋味。江馨彤消失得干干净净,连一点线索都没留下。
一个念头闪过脑海——顾廷轩!作为江馨彤最亲近的小叔,他一定知道内情。陆川豪再不迟疑,将碎玉仔细包好塞进衣袋,转身就往军区方向跑去。
来时乘坐的吉普车早已不见踪影。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,寒风卷着雪粒抽打在脸上。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积雪覆盖的山路上,刺骨的寒意渗进骨髓,却不敢放慢脚步。
这一切都像场荒诞的噩梦。也许下一刻醒来,就会发现江馨彤还在他身边,嗔怪他为何睡得这样沉。
他们就能结婚。
陆川豪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军区大门前,冰冷的铁门后站着持枪的哨兵。他刚开口询问,就听见一个令人窒息的消息。
报告陆连长,顾团长上周就调走了。哨兵挺直腰板回答,组织上批准了他的结婚申请,现在应该已经在南京报到。
这个消息像一记闷棍砸在陆川豪头上。他难以置信地追问:你说我小叔...顾团长要结婚?还离开了塞罕坝?他忽然意识到,连最亲近的家人都不告而别。
陆连长需要我帮您...哨兵话没说完,就看见这位年轻的军官踉跄着转身离去。
风雪中的陆军医院显得格外冷清。陆川豪浑身湿透地冲进护士站,急切地向值班护士打听消息。
江护士啊?她半个月前就离职了。戴着圆框眼镜的护士长扶了扶眼镜,好像是直接给院长递的辞职报告,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清楚。
旁边正在配药的小护士突然抬头:今天不是你们结婚的日子吗?怎么...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,因为她看见陆川豪眼中闪过一抹痛楚。
道过谢后,他拖着湿漉漉的军装往院长办公室走去。融化在呢子大衣上的雪水不断滴落,每迈出一步都像在沼泽里跋涉。可他却不敢放慢脚步,生怕停下来就会想起那封绝笔信,想起那个永远无法挽回的错误。
江馨彤彻底离开了他……
砰、砰、砰——沉闷的敲门声在走廊回荡。
进来吧。隔着厚重的木门,院长低沉的嗓音隐约可闻。
陆川豪推开门时,一股暖流迎面扑来,冻僵的躯体似乎找回些许知觉。他的头发还在滴水,西装外套被雨水浸透,在昂贵的地毯上洇开深色的水渍。
院长,您清楚江馨彤离职的具体原因吗?她现在......他顿了顿,完全联系不上了。
办公桌后的老人明显吃了一惊,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浑圆。窗外一道闪电划过,照亮了陆川豪惨白的脸色。
这......院长扶了扶眼镜,今天不是你和毓秀去蜜月旅行的日子吗?怎么弄成这样?
蜜月?陆川豪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他突然想起那封被雨水泡烂的信笺,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。原来她离开还不够,还要和别人......胸腔里传来钝痛,像是有人用生锈的刀子在慢慢剜着心脏。
她提交辞职报告时提到要结婚,院长困惑地摩挲着钢笔,看你们这么多年......
老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。陆川豪站在灯光下,水珠顺着发梢坠落,在实木地板上砸出细小的水花。
心里也有了计较,这件事陆川豪恐怕根本不知道,而江馨彤所谓的结婚旅行也不是和陆川豪一起,甚至她不一定是去了旅行结婚。
陆川豪对院长的回答置若罔闻,只是固执地追问:她提过具体去什么地方吗?
院长的表情略显无奈:这个她确实没告诉我。
依然没有得到有价值的线索,陆川豪勉强道谢后转身离去。
漫天飞雪渐渐变得稠密,细碎的雪花已化作纷扬的雪片,他却浑然不觉,任凭冰凉的雪花落满肩头。
江馨彤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,连一点线索都没留下。
复杂的情绪在胸中翻涌,懊恼、自责、悲伤和痛苦拧成一股乱麻,像无形的枷锁将他牢牢困住。
他几乎要窒息在这沉重的情绪里。
踩着厚厚的积雪,陆川豪踉踉跄跄地回到了军区大院。
暮色四合时,他恍惚看见家门口站着个熟悉的人影——
是江馨彤!
心脏猛地揪紧。
会不会是她回来了?
这个念头让他不由自主地小跑起来。
阿彤——
他激动地喊着,可那人转过身来,期待顿时化作失落。
是宋念昔。
他的语气立刻冷淡下来:有事吗?
宋念昔在风雪中等候多时,刺骨的寒意已经让她的四肢失去知觉。
但看到陆川豪回来,她还是快步迎了上去。
今早发生什么事了?中午吃酒席时怎么没见你和江馨彤?听人说迎亲时她半路跑了?
她边说边伸手想替陆川豪拂去肩头的积雪。
指尖还未触及那片雪白,对方便侧身避开了。
陆川豪对她的询问置若罔闻,只是固执地重复着先前的问题:谁让你来的?
宋念昔猝不及防地僵在原地,没料到他短短几日就换了副面孔。
人家担心你才特意跑这一趟,她委屈地嘟囔,中午听说你的事后,我连饭都吃不下。公社的事一忙完就赶过来了。
在门外站了快一个钟头,手指都冻僵了。
她将通红的手掌摊开在他眼前。
陆川豪却视若无睹,公事公办的语气里透着疏离:我没事。天寒地冻的,你不该来。
宋念昔眉眼一弯,以为他是在心疼自己,又往他跟前凑了半步:我就知道...
话未说完,男人已经后退着拉开距离,那双曾经为她泛起涟漪的眼睛,此刻平静得像深秋的潭水。
她突然意识到什么,声音不自觉地放软:既然江馨彤临阵脱逃...不如我们...
寒风卷着细雪在他们之间打着旋儿。
“往后,我也会和别的男人保持距离的,但我只要你一句话。”
宋念昔把话说得很明白了,既表达了自己的心意,又给陆川豪留足了台阶。
她胸有成竹地想着,陆川豪肯定会选择自己。毕竟江馨彤不告而别,让陆川豪在接亲时丢尽了脸面。而自己作为城里来的知青,不知多少人排着队想要娶她回家。
可就在她志得意满时,陆川豪的反应却出乎意料。他愣在原地,目光复杂地打量着宋念昔,久久没有开口。
宋念昔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弧度。在她看来,只要是她看上的男人,就没有得不到的。江馨彤的离开倒是省了她不少功夫,否则她有的是法子让那个女人在这待不下去。
她踮起脚尖,纤细的手臂环上陆川豪的脖颈,目光柔情似水:你之前不是说,我们的灵魂很相配吗?要是结了婚,我们不仅能在精神上共鸣,在其他方面也会很和谐。
为了你,我愿意永远留在这个小地方,再也不回城里了。她说这话时,眼底闪着笃定的光芒。以陆川豪的本事,即便是在乡下,也能让她过得比城里人还体面。说不定哪天,他就能带着她随军进城,到时候她就是人人羡慕的军官太太。
在她看来,女人这辈子最重要的不是自己多努力,而是能不能选对男人。只要找对了人,照样能过得风生水起。
宋念昔就这样含情脉脉地注视着陆川豪,等待着他给出那个她期待已久的答案。
甚至她已经设想好了,他答应后自己该作何反应。
陆川豪突然甩开她的触碰,语气冷硬得像是淬了冰:阿彤必须成为我的合法妻子,这件事没有任何商量余地。我们之间从来就不存在什么特殊关系,以后请你自重。
宋念昔嘴角的笑意瞬间凝固,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僵在原地。她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,声音发颤:你...再说一遍?
男人连眉头都没动一下,平静得近乎残忍:从始至终我们就是陌生人,未来也不会改变。江馨彤是我认定的终身伴侣。他说完便侧身避开她,利落地将钥匙插进锁孔。
该说的都说完了。进门前他停顿片刻,背对着她补上最后一句:曾经我以为你特别,现在想来真是昏了头。你连阿彤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,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了。
随着防盗门重重合上的声响,楼道里最后一丝温度也被抽走。那晚在医院守夜时他就彻底想明白了——这段扭曲的关系早该画上句号。什么灵魂共鸣,不过是他的错觉罢了。
这个女人的所作所为,连最基本的专一都做不到。那些标榜新潮的做派,说到底不过是放纵的借口。
随便一个人她都能接受,偶尔还会说些出格的话,他想要的灵魂伴侣根本不是这样。
当初那份错觉,不过是她精心设计的假象。
宋念昔骨子里是个留过洋的新派女性,行事向来洒脱不羁。
真正走进他心底的,从来都是江馨彤,只是那会儿被宋念昔的伪装蒙蔽了双眼。
站在走廊的宋念昔身子一僵,指尖不自觉地掐进掌心。这不可能——
陆川豪居然这么干脆地斩断了两人的关系?
她盯着那扇纹丝不动的防盗门,高跟鞋狠狠碾过地面,头也不回地走进电梯。
急什么,江馨彤早就出局了。凭我的条件,还怕拿不下一个男人?她按下楼层键时,美甲在金属按键上刮出刺耳的声响。
窗外的夜色像泼墨般晕染开来。
陆川豪按下开关的瞬间,刺眼的白光撕开了黑暗。空荡荡的客厅里,连脚步声都带着回音。
从前这个点回家,总能看见江馨彤趿着毛绒拖鞋跑来,发梢还沾着厨房的水汽。
今天想尝尝你拿手的糖醋排骨,还有上次那个干煸四季豆......
油烟机的轰鸣声中,两个身影在灶台前默契地配合。
那时候总觉得房子太小,转身就会撞到对方带着笑意的眼睛。
如今冷清的空气里,只剩下中央空调运作的嗡嗡声。
阿彤......他摩挲着床头柜上的裂痕,那里原本放着他们的合照。梳妆台上静静躺着的,只剩半枚残缺的翡翠挂坠。
陆川豪拿出早上捡回来的红玉牌碎片放在桌子上拼好,又翻箱倒柜找出胶水。
他慢慢将碎片一片片拼凑完整,指尖沾满胶水也浑然不觉。
灯光昏黄,他捧着修复好的物件反复查看,颤抖着将它和另一半对在一起。嘴角扯出个扭曲的笑,眼眶却先红了。
馨彤...这是你的答案吗?他对着空气发问,我们真的...回不去了?
拼好的物件静静躺在掌心,那些细碎的裂纹在灯光下无所遁形。就像他们的感情,再怎么修补也抹不去伤痕。
传说破镜难圆,原来是真的。
她走得那样决绝,连件信物都不肯留。
陆川豪突然按住胸口,那里空落落的。不是剧痛,而是种渗入骨髓的寒意,连呼吸都带着冰碴子。
黑暗从脚底漫上来,他感觉自己正被浓雾裹挟着往深渊里坠。
踉跄着走进卧室,他扯开那道曾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布帘,整个人蜷进还带着淡香的被褥里。
我知道错了...他把脸埋进枕头,可你连认错的机会都不给我...这些年,你真能说放就放吗?
风声拍打着窗户,像在嘲笑他的痴心妄想。
朦胧中,枕边似乎有人影晃动。
馨彤?他急切地伸手——
高烧来得突然,陆川豪在床上辗转了三天。意识模糊时,总能看见有人守在床边。
第四天清晨退烧时,他睁开眼就看见宋念昔在整理药箱,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。
他感到有些意外。
见陆川豪缓缓睁眼,宋念昔连忙凑近床边,眼中盛满担忧。
总算醒了,身上还难受吗?她轻声询问,手里麻利地盛着刚熬好的鸡汤。这锅汤她费了不少心思,特意跑了三个菜市场才选到正宗的走地鸡,文火慢炖了整整四个钟头。
陆川豪茫然环顾四周,太阳穴仍隐隐作痛。宋念昔见状解释道:那天发现你时都快急死了,连着敲了半小时门都没动静,我就知道出事了。她说着将碎发别到耳后,送到医院时你烧到度,这三天我都守在病房里。
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,她至今想起都心有余悸。眼前这个男人对她而言有多重要,只有她自己最清楚。
多谢。陆川豪语气疏离地道谢,忽然自嘲地扯了扯嘴角。那晚朦胧中看见的熟悉身影,果然只是高烧产生的幻象。江馨彤那样决然地转身离去,又怎会突然回头?
唇边突然触到温热的瓷勺,宋念昔举着汤匙,眼底闪着期待的光:趁热尝尝?我熬的时候加了些药材,最是滋补。
陆川豪浅抿一口,随即伸手接过碗勺:我自己来。
“之前谢谢你的照顾,以后你不用来了,我能自己照顾自己,也不要再送鸡汤了。”
宋念昔的瞳孔微微颤动,眼眶里泛起朦胧水光。
我只是想回报你,这些年你帮我的次数还少吗?你不是总说军人和百姓亲如手足?
那年春节如果不是你出手相助,我都不敢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。
陆川豪的神情骤然冷峻下来。
从今往后不会了。
除夕夜江馨彤异样的神情又浮现在眼前。
也许那时她就已经有所预感。
汹涌的情绪像暗夜里的浪涛般袭来,随时要把人卷入深渊。
他直视着宋念昔:过去是我考虑不周,往后我会把握好相处分寸,希望你也一样。
考虑不周?
宋念昔嘴角扯出一抹苦笑,难以置信陆川豪竟将他们之间的情谊说成是轻率的举动。
难道他打算把过往全部抹去,只为了对那个已经离开的人表忠心?
她用力攥紧拳头,强压下翻涌的酸楚。
我不会走的,我偏要留下照顾你。
陆川豪淡淡扫了她一眼:你还没成家,总往男人身边凑像什么话?就算你在国外待过,这小县城的风言风语也能要人命。
这话像根刺,狠狠扎进宋念昔心里。
江馨彤也说过同样的话。
她立刻变了脸色,什么也没说,冷着脸走了。
陆川豪缓缓搁下碗筷,目光落向窗外纷扬的雪幕。二月的天气竟还飘着这样绵密的雪花,实在反常得令人心慌。
病房的门轴突然吱呀作响,副连长拎着鼓鼓囊囊的水果袋跨了进来。见他终于清醒,紧绷的面容这才松弛下来:整整三天高烧不退,医务所那群人都快急疯了。
副连长欲言又止地搓着手,终究还是问出了盘旋多日的疑问:婚礼当天究竟......江医生怎么会突然失踪?那封信里......这些天他辗转打听,却始终理不出头绪。
陆川豪只是沉默地望着窗外的飞雪,突然开口道:阿彤的小叔调任南京了。你帮我查查具体单位,最好能弄到联络电话。他指节发白地攥着被角,仿佛抓着最后的线索。
见他不愿多谈,副连长识趣地没再追问,嘱咐他安心养伤便起身告辞。临走前两人聊了些部队近况,走廊的脚步声渐渐远去。
这场病来得又急又凶,陆川豪在消毒水味里整整躺了半个月。出院当日,他捏着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直奔公社邮电局,颤抖的手指拨通转盘时,听筒里传来的却是一声苍老的吆喝——
“毓秀同志,有人打电话找你对象。”
一块石子落入平静的水面,激起阵阵涟漪。
陆川豪整个人僵在原地,耳边嗡嗡作响,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似的,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。有那么一瞬间,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。
直到听筒里传来小叔那声不带温度的喂,他才如梦初醒。虽然心跳依然快得发慌,但思绪却乱成了一团麻。
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?为什么小叔会提到对象?难道他们......无数个问题在脑海中盘旋,却不知从何问起。
喂?
电话那头的催促让他回过神来。小叔,是我。阿彤突然联系不上了,你......有没有见过她?
她在我这儿。
顾廷轩的回答干脆利落,没有丝毫迟疑。这个答案让陆川豪一时语塞,竟不知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。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?是熟识的朋友,还是......
其实我是想问关于阿彤的事,我们那个婚约......
已经解除了。顾廷轩直接打断了他的话,她说给你留了字条。倒是你,不是一直跟那位知青走得很近吗?
你们好好过日子就行,阿彤这边我会负责。
话音未落,电话就被挂断了。
陆川豪还想说些什么,但电话里只剩下一阵忙音。
此刻,他的脑子里像塞满了乱麻,怎么都理不清。门卫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像魔咒般在耳边萦绕,怎么都甩不掉。
小叔和江馨彤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?那天她是不是跟着小叔一起走的?这些问题像走马灯似的在他眼前打转。胸口堵得慌,他恨不得现在就买张车票直奔南京,当面找小叔和江毓问个水落石出。但最让他坐立难安的,是那个隐隐约约浮现在心底的可能性——他连想都不敢细想。
陆川豪心烦意乱地朝军区大院走去,刚跨出公社大门,迎面又撞见了那个阴魂不散的身影。他下意识想绕道走,宋念昔却已经快步迎了上来。
陆团长,这么巧啊。她笑得一脸灿烂,您也来公社办事?
陆川豪连眼皮都懒得抬,直接大步流星地从她身边擦过。要说这辈子最后悔的事,头一件就是认识这个宋念昔,还鬼迷心窍地对她有过不该有的念头。第二件就是江馨彤搬家的那天,他居然跑去医院照顾宋念昔——要是当时留在家里,说不定就能拦住要走的江馨彤,至少能把误会解释清楚,也不至于闹到现在这个地步。
陆团长!宋念昔不死心地追上来,我宿舍下水道堵了,您晚上能不能......
话还没说完,陆川豪猛地刹住脚步,转身用刀子般的眼神直直刺向她。
“宋同志,我想我和你说的很清楚了,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,所谓的精神共鸣也不过是多巴胺一时产生的兴奋欺骗了我们。”
咱们最好各自认清身份,管道出了问题就该找专业人士处理。
从今往后,我们之间还是保持距离为好,免得旁人误会,也省得让人觉得你不够矜持。
陆川豪的话像刀子般锋利,字字戳心。
宋念昔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,眼底的温度骤然冷却。她并非没有其他选择,只是眼前这个男人恰好是最合适的人选而已。
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,她也不是不能转身离去。
装什么清高?若不是你也有那份心思,我会这样死缠烂打?
咱们半斤八两,谁也别指责谁!
这世道,谁又比谁清白多少?
望着宋念昔愤然离去的背影,陆川豪站在原地久久未动。
暮色中,他的神情晦暗不明。直到飘落的雪花打湿了肩头,他才迈开沉重的步伐往军营走去。
街道两旁,温暖的炊烟从各家各户的烟囱里袅袅升起。唯独他的住处漆黑一片,再不会有人点亮灯火等候他的归来。
刹那间,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住,连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。
阿彤...陆川豪低声呢喃,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,我很快就来陪你。
他顾不上吃饭,径直走向那张曾经承载过两人体温的木床。指尖摩挲着那对鸳鸯玉佩,仿佛这样就能触摸到逝去爱人的温度。
夜色渐深,玉佩在他掌心泛着微凉的光。
“阿彤,这次我真的错了,也许宋念昔说的对,我并不比她高尚,但我还是希望,我还有弥补的机会。”
滚烫的泪珠毫无征兆地顺着脸颊滑下,分不清是痛彻心扉的悔意还是撕心裂肺的哀伤,胸口像是被人狠狠剜了一刀。
他像个受伤的幼兽般蜷缩在床角,眼神涣散地望着虚空,整张脸像是戴了张僵硬的面具。
恍惚间跌入梦境,竟看见江馨彤挽着小叔的手臂,在万众瞩目中步入婚礼殿堂。
刺耳的爆竹声此起彼伏,呛人的硝烟味在空气中弥漫。
待烟雾散尽,只见江馨彤身披艳丽的嫁衣,鬓边簪着大红绢花,嘴角噙着让他陌生的甜蜜笑意,而小叔就立在她身侧。
顾廷轩那套墨绿色的礼服衬得他愈发挺拔,此刻却温柔地俯身将她揽入臂弯。
满堂宾客的哄闹声中,这对新人深情对视。
接吻!接吻!
此起彼伏的起哄声里,小叔突然扣住她的后脑,两人唇齿相贴。
阿彤!求你...
他撕心裂肺地喊着她名字,她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。他发疯般冲上前想拉开他们,却被她猛地搡开。
江馨彤眼底凝着寒霜,每个字都像淬了毒:陆川豪,我对你早就没感情了。像你这种永远把所谓战友放在第一位的男人,凭什么配得上我的爱?
“那你就去和她过一辈子好了,以后也不要再来耽误我,小叔对我才是真爱,你什么都不是!”
她冰冷的言语化作锋利刀刃,先是划破他的肌肤,继而深深刺入骨髓,最终精准地扎进他跳动的左胸。
阿彤你误会了,事情不是这样的——
可江馨彤根本不给他说完的机会,挽着小叔的手臂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。两人十指相扣的画面在阳光下格外刺眼,让他不得不眯起发疼的双眼。
周遭的窃窃私语如潮水般涌来:
那位就是江大夫的未婚夫吧?听说最近跟城里来的女知青打得火热,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。
可不是嘛,江同志这么优秀的人儿,跟了他岂不是明珠暗投?
依我看,顾军官才是良配。两人原本就情投意合,再说顾团长的家世地位,哪是那个未婚夫能比的?
陆川豪站在原地,恍惚间仿佛坠入刺骨的寒潭。四肢逐渐失去知觉,思维如同打翻的墨汁般晕染开来。
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?
他和江馨彤明明是所有人眼中天造地设的一对,从什么时候开始,旁人的目光都变了?
尖锐的痛感同时侵袭着心脏和太阳穴,耳膜里炸开刺耳的蜂鸣。他像个木桩般钉在原地,终于控制不住抱住头颅嘶吼——
住口!
陆川豪一个激灵从床榻上弹坐而起,额间冷汗涔涔。
他睁开眼睛,瞧见窗外那片刺眼的白光,周围那些熟悉的景物让他意识到,刚才的一幕幕不过是梦境一场。
然而梦境鲜活得令人窒息,他的肌肉依然僵硬如铁,胸腔里那颗心脏沉甸甸的,像是被熔化的金属填满。
目光扫过墙上的挂钟,时针正指向六时三十分。
陆川豪没有丝毫迟疑,利落地套上笔挺的军装,迈着坚定的步伐向军区赶去。他必须亲自去趟南京——不仅要找到突然消失的江馨彤和神秘出现的小叔,更要当面向她澄清,自己和宋念昔之间从未有过半分越界。
七点三十分,首长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叩响。
你要请假?首长从文件堆里抬起头,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,特别是看到请假条上那个空着的归队日期。
说说具体情况。
陆川豪保持着标准的军姿立在桌前,声音沉稳有力:我必须立即动身寻找江馨彤同志,她这样不告而别,我担心她会遇到危险。
新婚燕尔,她怎么会突然离开?首长放下钢笔,脸上写满困惑。他对这位得力干将的私生活确实知之甚少。
陆川豪喉结动了动,简明扼要地交代了事情经过,却巧妙地避开了顾廷轩可能已经与江馨彤登记结婚的猜测。
办公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。最终,首长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,在假条上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“谢谢首长!”陆川豪向首长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,随即转身离开了办公室。
他抓起几件换洗衣物胡乱塞进包里,连行李都来不及仔细整理,就心急火燎地往车站赶。此刻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要尽快赶到江馨彤身边。
随着汽笛长鸣,列车缓缓启动,载着陆川豪驶向南京方向。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,却赶不上他内心的焦灼。
而在南京城里,江馨彤正沉浸在与丈夫截然不同的心境中。这些天来,她脸上始终挂着掩不住的笑意。
她站在客厅中央,目光久久停留在那幅崭新的婚纱照上。纤细的手指轻轻描摹着相框边缘,像是要把每一个细节都刻进记忆里。
有时她甚至怀疑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,就像人在弥留之际看到的走马灯,美好得那么不真实。
当初跟着丈夫来到南京时,她本已准备好面对未知的生活。却没想到丈夫直接带她来到一栋精致的二层洋楼前,将一把钥匙郑重地放在她手心:这房子早就准备好了,只是没想到...
现在终于等到了它的女主人。
她这才知道,丈夫在来南京前就已经置办好了他们的新家。这让她不由想起前世——那时她和陆川豪刚办完婚礼,丈夫第二天就申请调离了塞罕坝。
直到她生命终结的那天,丈夫才匆匆赶回。而那次重逢后,他永远长眠在了她的墓碑旁。
如今细细回想,或许丈夫当年的离开,根本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告别。
突然,小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。
怎么老是对着婚纱照出神,是不是哪里不喜欢?顾廷轩推门进来时,发现她正望着墙上的结婚照怔怔出神,要是有不满意的地方,随时可以补拍。
江馨彤慌忙敛起眼底的思绪,轻轻摆了摆手。
怎么会,我特别喜欢。就是觉得...没想到真的能和小叔走到一起,像做梦一样。
顾廷轩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的水汽,发梢微湿,宽松的居家服衬得他格外温和。
傻丫头,这可是民政局盖过章的现实。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,现在想反悔可没机会了。
江馨彤顺势倚进他怀里,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笑意:我巴不得呢,要是错过小叔才要后悔一辈子。
这一生她所求不多——摆脱陆川豪的阴影,成为小叔名正言顺的妻子。如今夙愿得偿,哪还有半分遗憾?
她忽然踮起脚尖环住顾廷轩的脖颈,直直望进他眼底:今晚...能不能别回客房了?
半月前初到南京时,梧桐叶正落得缤纷。空荡荡的新家需要从头打理,他们忙着添置家具,采买生活用品,每天忙到深夜。不知不觉间,两人默契地延续了从前的习惯——始终保持着分房而居的距离。
但现在,所有的忙碌都已告一段落。
他们终于完成了结婚登记手续,也拍好了婚纱照,如今是该相拥入眠的时刻了。
虽然江馨彤对小叔的感情坚定不移,但前世的阴影让她对这件事始终有所保留。
顾廷轩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说起这个,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。
他的目光渐渐暗沉下来,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。
阿彤...你确定已经想清楚了吗?
天知道他有多想拥她入怀,只是碍于两人特殊的关系,加上江馨彤一直没表露过这个意思。
他生怕自己的急切会让她感到不适。
更担心她还没有心理准备,造成难堪的局面,甚至招致她的厌恶。
这半个月来,他都刻意保持着距离,谁曾想今晚她会主动提起。
眼底的火苗瞬间被点燃。
心底压抑已久的渴望,此刻正疯狂叫嚣着要挣脱束缚。
江馨彤毫不闪躲地迎上他的视线:小叔,婚礼那天我就说过,我早就准备好了。
今生今世,她就是为了和他在一起才回来的。
我...
面对她的坦然,顾廷轩突然感到一阵心慌,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,寒意顺着脊背往上爬。
那个藏在心底多年的女孩,就这样站在面前,亲口说出了爱意。
不仅没有嫌弃他,反而...
见他迟迟没有回应,江馨彤再次主动靠近,轻轻踮起脚尖,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。
如果言语无法表达,那就用行动来证明。
江馨彤太清楚顾廷轩此刻内心的挣扎。
那些被小心封存的日记本里,字字句句都写满了他的隐忍与渴望。
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。
既然重活一世,她决定亲手撕碎这层束缚。
顾廷轩只觉得呼吸凝滞,所有的思绪都在瞬间蒸发。
就像那个飘着雪花的除夕夜,他又一次被她打得措手不及。
温热的吐息拂过耳畔,他听见她说:
顾团长,法律意义上,你不再是我的长辈了。现在你只有一个身份——我的先生。
这句话像惊雷般在他胸腔炸开。
鼻尖萦绕着若有似无的玫瑰香,那香气化作细密的针,一下下扎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。
心底囚禁已久的猛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。
他的手掌不受控地扣住那截纤腰,另一只手穿过如瀑青丝托住她的后颈。
当双唇相贴的瞬间,两颗心都在颤抖。
江馨彤悄悄掀起眼帘,发现他低垂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温柔的弧度。
可那双向来沉稳的凤眼里,此刻盛满了无措。
接吻要闭眼呀。她带着得逞的笑意轻声提醒。
顾廷轩喉咙一动:“还要闭上眼睛吗?”
可我睁开眼就看不见你了。
他的嗓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,连睫毛都在不安地颤动。那双总是沉稳的眼睛此刻盛满了忐忑,生怕自己的情意会惊扰到她。
望着他强自压抑的模样,指节都攥得发白,江馨彤鼻尖一酸。往事如潮水般涌来——她究竟被什么蒙蔽了双眼?竟分辨不出陆川豪的虚情假意,更辜负了小叔这些年沉甸甸的真心。
记忆里那个雨天的画面挥之不去:墓碑前轰然倒下的身影,被雨水打湿的军装。她攥着被角的手指微微发抖,胸腔里翻涌着说不出的疼。要怎样的深情,才能让人甘愿生死相随?
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时,江馨彤迷迷糊糊察觉到床垫的震动。她困倦地勾住那人的袖口,听到布料摩挲的窸窣声。顾廷轩顿住动作,望着她眼下的淡青,喉结动了动。昨夜那些失控的片段闪过脑海,他俯身在她眉心落下轻如羽毛的吻。
灶上温着豆浆和生煎。他系皮带时金属扣发出轻响,特战队要集训,晚上给你带城西那家桂花糕。掖被角的手顿了顿,想起昨夜她带着哭腔的告白,冷峻的眉宇间化开一片柔色。
顾廷轩精神得很,而江馨彤连话都说不出来,只能含糊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她刚想挪动身子,就感到四肢百骸传来阵阵酸疼。
可心底却涌上一股甜意,像是浸了蜜似的——她终于和小叔走到了一起。
这一次,他们绝不会重蹈覆辙。
顾廷轩走后,江馨彤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。
再醒来时,窗外的天色已染上暮色,她瞥见桌上的时钟,怔了怔。
都这个点了……她忍不住弯起嘴角。
都怪小叔那双勾人的眼睛,连平日里冷峻的声线在情动时都格外蛊惑人心,让她失了分寸。
她撑着发软的腰肢缓了片刻,才慢吞吞地挪去浴室。
镜中人眼角还泛着红,她看着看着忽然笑出声,指尖轻轻碰了碰锁骨处的痕迹。
再也不用在深夜独守空房,不用对着冷冰冰的客厅等陆川豪到天亮,更不用咽下他施舍的漠然。
命运到底待她不薄,没有让她错过真正该珍惜的人。
会好的。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声说,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颈间的红痕,我们都会好的。
至于那对男女是圆是缺,早就是上辈子的事了。
系上丝巾时,她闻到厨房飘来的食物香气。
那是顾廷轩清晨特意给她留的早餐,现在用微波炉转一圈,温暖依旧。
饭后她推开窗户,初春的风还带着凉意,客厅壁炉里的火苗却已经欢快地跳动起来。
等到晚上顾廷轩下班回来,家里暖洋洋的,不会觉得冷。
南京城的早春依然寒气逼人,尽管飘雪的时节已经过去。
江馨彤慵懒地窝在沙发里,昨晚的缠绵让她浑身酸疼,索性打开电视打发时间,等待顾廷轩回家。
电视刚响起片头曲,门口就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。
顾廷轩拎着大包小裹进门,一只咯咯叫的土鸡扑腾着翅膀,鲜艳欲滴的玫瑰娇艳动人,还有几个鼓鼓囊囊的袋子,她只认出一包蜜饯果子,其余的实在猜不出来。
她连忙起身迎上去,接过那些沉甸甸的袋子。
这么多东西?
顾廷轩眉眼含笑:都是给你的。昨晚累坏了吧?特意挑了只土鸡给你熬汤。看你总说馋零食,就带了些干果和糕点回来。
她心头涌起一股暖流,却还是嗔怪道:我又不是小姑娘了,别总这么破费。
眼下她工作还没着落,家里全靠他一个人撑着,能省则省才好。
但那束沾着露珠的玫瑰确实让她眼前一亮,谁收到礼物会不开心呢?
顾廷轩拎着扑腾的母鸡往厨房走,声音从过道传来:我记得你最爱吃这些,特意去老店买的。
江馨彤怔在了原地。
以前,她和小叔在一起时,家里的零食确实没断过。
还没等江馨彤开口,小叔就已经麻利地往见底的米缸里添了新米。可南京的开销哪是塞罕坝能比的,眼看着顾廷轩一个人承担两个人的花销,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。
要不我明天也去找份工作?这样你压力也能小些。她试探着提议。
菜刀咣当一声搁在案板上,顾廷轩擦着手从厨房走出来:瞎操心什么?我那点工资养你绰绰有余。说着从兜里掏出钱包,待会儿吃饭就把工资卡交给你管,家里不缺钱,你就安心在家待着。
他顿了顿,声音突然轻柔下来:再说这天寒地冻的,我可舍不得让你出去挨冻。
江馨彤心头一热,连忙摆手:我存款还够用呢,总不能天天在家当米虫吧?
我就稀罕你这样。顾廷轩笑着捏了捏她的脸。这些年他除了买房基本没怎么花销,存折上的数字足够让两个人过得很滋润。就算江馨彤是个败家媳妇,他也乐意惯着。
两人你一言我一语,最后找工作的事还是没谈拢。看着顾廷轩转身回厨房继续收拾那只老母鸡,江馨彤刚要跟进去帮忙,就被他轻轻推了出来。
去客厅看会儿电视,饭好了叫你。他系着围裙站在厨房门口,以后你就负责到点吃饭,别的都不用操心。
江馨彤忍不住笑了:“小叔,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。”
女孩子总要学会做饭的,这样就算以后独居也不至于饿肚子。顾廷轩的语气认真而笃定,像是许下一个郑重的诺言:但现在有我了,我们会一直相互陪伴,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。
话音未落,他就轻轻掩上厨房门,把想要帮忙的江馨彤挡在外面。去看会儿电视吧,很快就能开饭了。听着门内传来的切菜声,江馨彤嘴角不自觉上扬,转身走向客厅。电视里正播放着《铁道游击队》,紧张刺激的剧情让她看得入了迷,连播了好几集都没注意时间流逝。
直到厨房飘来诱人的香气,她才惊觉已经过去了这么久。天哪,小叔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!江馨彤深吸一口气,熟悉的香味让她立即分辨出是顾廷轩的拿手菜。她赶紧按下暂停键,小跑着去厨房帮忙端菜。
嗯。顾廷轩应了一声,心里却泛起一丝异样。明明已经是夫妻关系,江馨彤却还是沿用着从前的称呼。他暗自盘算着要找机会和她好好谈谈这件事,毕竟现在他们的关系早已不同往日。
餐桌上,顾廷轩不停地往江馨彤碗里夹菜,鲜嫩的鸡腿和香浓的鸡汤很快堆满了她的碗。小叔,我都这么大的人了,自己来就行啦。江馨彤笑着摇头,心里却为这份多年不变的关怀感到温暖。
小叔不会多说什么,只会用行动对她好。
多吃些,你太单薄了。顾廷轩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片刻,又往她碗里添了块红烧排骨。
江馨彤平日里总爱穿宽大的衣物,他从未仔细打量过,直到昨夜肌肤相亲时,才惊觉她的腰肢竟如此纤细。
该好好调养才是,特别是经过昨晚那般亲密。
回忆涌上心头,他耳尖悄然染上一抹绯色。
江馨彤正专注地为他布菜:小叔别忙活了,我这碗都快装不下了,您自己也用些。
见她碗里堆积如山的菜肴,顾廷轩终于满意地收手。
往后每日都得这么吃,瘦成这样,怕是连阵风都能把你卷走。
江馨彤刚要辩解,玄关处突然传来急促的叩门声。
咚咚——
她下意识要起身,却被他按住了手腕。
安心吃饭,我去。
顾廷轩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,拉开门扉的瞬间,瞳孔微微收缩。
转瞬间,他周身气压骤降,声音里淬着冰碴:你来做什么?
顺着他的视线望去,风尘仆仆站在门外的正是——
陆川豪。
叔叔,我来接彤彤回去,我想......带她回家。
话刚出口,陆川豪后颈蓦地发凉,对方审视的目光仿佛在审判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。
顾廷轩沉默地凝视着他,眼底凝结着化不开的寒霜。
正准备开口让人走,就听到江馨彤在餐桌边问。
小叔,外面是谁啊?
熟悉的声音让陆川豪心头一颤,他迫不及待地向屋内喊道。
是我啊彤彤,我来接你回去了!
他的手心微微渗出汗珠。江馨彤竟然和小叔住在一起,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?是亲人,还是更亲密的存在?那天听到的传言,到底是真是假?
门外的呼唤让江馨彤手中的动作突然停住。
是那个负心人。
他怎么会突然出现?
他不是整天围着那个城里姑娘转吗?怎么会有空跑到南京来找她?
顾廷轩皱了皱眉,最终还是侧身让出了门口。
外面风大,进来说话吧。
陆川豪三步并作两步跨进屋内,目光急切地在房间里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。当视线落在餐桌旁的江馨彤身上时,他几乎是冲了过去。
彤彤,我找你找得好苦,这些日子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!
他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握住她。
江馨彤一个闪身避开了他的触碰,脸上看不出丝毫波动。
我留在老家的东西,你收到了吗?她冷冷地问。
陆川豪的喉咙突然发紧。
收...收到了。
江馨彤别过脸去,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多余。
那你现在还来找我做什么?
她以为她留的那张纸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,从此两人就没有任何关系,她没想到他还会来南京找她。
那一刻,她竟分不清究竟是这个男人太善于伪装,还是自己当初太过天真。
陆川豪胸口突然传来一阵钝痛,目光紧紧锁住眼前的人:彤彤,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。
我和宋念昔清清白白,这些年我心里始终只有你一个人。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慌乱,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。
江馨彤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他,眼底没有一丝波澜。说够了吗?她的语气像在对待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,没什么事的话,陆连长请回吧。
她转身欲走,却被对方一把拉住。陆川豪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,眼前人这副漠然的态度比任何责备都更让他心慌。
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?他近乎哀求地望进她的眼睛,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,怎么能说放就放?再说你总住在小叔这里也不合适......
站在一旁的顾廷轩眸色渐冷,若不是顾及江馨彤在场,他早该让这个不速之客离开。毕竟现在,他才是名正言顺站在她身边的人。
而陆川豪,不过是个不合时宜的闯入者。
江馨彤看着陆川豪冷笑,不知道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。
前世那段十多年的感情,她并非没有真心付出过。
可换来的又是什么?是陆川豪与宋念昔日益猖狂的亲密,是对自己越来越肆无忌惮的伤害。
有时候她甚至想用刀子划开他的胸膛,看看那颗心究竟是什么做的。
信里已经写得明明白白,现在我遇到了真正懂我的人。至于你陆川豪,从你移情别恋那天起,我们就结束了。
别说什么肉体出轨才算背叛。
更何况他和宋念昔之间,谁敢保证真的清清白白?
这段感情走到尽头,错不在她,该受惩罚的更不是自己。
变心的人才应该遭受最残酷的报应。
陆川豪顿时语塞,支支吾吾地想要解释。
彤彤,其实我......
江馨彤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,若不是顾忌体面,她真想叫顾廷轩直接把人轰出去。
陆川豪却突然上前,语气急切:彤彤,这次我是真的知道错了。
我和宋念昔真的什么都没发生,我们就是比较聊得来的朋友......
他说着还摆出一副痛改前非的表情。
我爱的始终是你,想娶的也只有你。后来发现宋念昔私生活混乱,我马上就和她断绝来往了。
江馨彤还没发作,一旁的顾廷轩已经攥紧了拳头。
他瞪着陆川豪:“你的意思是,你明明即将与阿彤步入婚姻,却还和那个女知青纠缠不清。”
当看清她身边围绕的那些不清不楚的关系时,我才真正明白阿彤的珍贵,现在想回头还来得及吗?
呵,柏拉图?他嘴角扯出讽刺的弧度,这种自欺欺人的说辞,谁能保证你们真的清清白白?
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除夕夜江馨彤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,哭着说要取消和陆川豪的婚约,还对他敞开心扉说了那么多。
陆川豪那些混账事,恐怕早就把江馨彤的心伤得千疮百孔了。
望着她微微发红的眼眶,他心里突然泛起一阵心疼。
这些日子她独自咽下多少苦水?在没人看见的角落里,她得忍得多辛苦?现在陆川豪总算要滚蛋了,他发誓今后一定要加倍疼惜这个姑娘。
陆川豪这才注意到顾廷轩也在场,顿时涨红了脸,手忙脚乱地辩解起来。
我对着老天爷发誓!他慌忙竖起三根手指,小叔,阿彤,我和宋念昔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,要是撒谎就让我天打雷劈!求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...
顾廷轩越看越觉得陆川豪这副嘴脸令人作呕。
之前他还担心江馨彤会心软,毕竟她和陆川豪从小一起长大,二十多年的情分摆在那里。可现在他完全不担心了,只想赶紧把这个渣滓轰出去。
滚!现在就给我滚!顾廷轩一把揪住陆川豪的衣领,阿彤嫁给你这种货色才是糟蹋人生!
陆川豪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得踉跄后退。
他没想到顾廷轩会突然发怒,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请求江馨彤的原谅。
他不敢挪动半步,生怕一转身,眼前这个身影就会永远消失在茫茫人海里。
彤彤,我千里迢迢赶到南京,就是想求得你的谅解。他声音发颤,只要你点头跟我回家,让我做什么都行。
这些天我反复想了很多,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意。他继续道,你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,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吗?
江馨彤的眼神如同深秋的湖水般冰凉。
陆川豪,我给过你太多次机会了。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,可每次面临选择时...
你从来都没有真正把我放在第一位。
正因为如此,我才会在塞罕坝郁郁寡欢,最终英年早逝。
没有人会永远站在原地等待,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。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,我现在是有丈夫的人,你不必再请求原谅,过去的时光再也回不来了。
陆川豪如遭雷击。
江馨彤终于亲口说出了他最恐惧的事实,他的瞳孔剧烈收缩着,嘴唇颤抖得厉害。
这不是真的...你一定是故意气我的,对吗?
她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嫁人了?难道真如传言所说,她和顾廷轩走到了一起?
就在他惊疑不定时,江馨彤抬起手,指向不远处。
看到那边了吗?你觉得我还有必要编造谎言吗?
陆川豪机械地转头望去,顿时如遭五雷轰顶,整个世界都在眼前天旋地转。
客厅的墙面上,赫然挂着一幅巨幅婚纱照。
照片里,江馨彤依偎在顾廷轩怀中,两人幸福的笑容刺痛了他的双眼。
这分明就是那个噩梦中的场景!
江馨彤身着一袭红裙,胸前别着一朵喜气洋洋的红花,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,紧紧依靠在顾廷轩的肩膀上。
陆川豪整个人僵在原地,难以置信地盯着客厅墙上那幅巨大的婚纱照,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。他的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,半晌才挤出破碎的声音:假的...这一定是假的...
心脏剧烈跳动着,冷汗浸湿了后背。明明只是噩梦里的场景,怎么会活生生出现在眼前?
需要我把民政局盖章的证件拿出来给你过目吗?江馨彤冷冰冰的声音像刀锋般劈开他的自欺欺人。那个红色的小本子仿佛带着实质性的重量,压得他喘不过气——她居然真的和那个男人领证了!
他的视线在妆容精致的妻子和西装笔挺的男人之间来回切换,最终失控地吼道:你疯了吗?他可是你名义上的叔叔!
法律意义上我们毫无关系。江馨彤嗤笑着将碎发别到耳后,再说廷轩二十八岁就是装甲团最年轻的团长,比起某些连正经工作都没有的米虫...她故意拖长音调,踩着高跟鞋一步步逼近,难道要我放着梧桐树不栖,偏要守着你这根烂木桩?
不等他反应,纤细却有力的手掌已经抵住他的胸膛。防盗门在眼前重重合上时,飞溅的雨滴混着门内传来的最后通牒:以后敢出现在小区附近,我就报警告你骚扰。
冰凉的铁门映出他扭曲的倒影。瓢泼大雨中,陆川豪突然分不清顺着脸颊流下的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。那些精心策划的挽回方案,那些自以为是的深情戏码,此刻都成了最荒谬的笑话。
一定是江馨彤在骗他,她一定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太生气了,所以联合叔叔一起来骗他。
他在宾馆门前呆立许久,最终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房间。
隔壁的房间里,随着陆川豪的离去,空气突然变得凝固起来。江馨彤和顾廷轩不约而同地开口:
要不...
其实...
两人相视一眼,江馨彤示意顾廷轩先说。
顾廷轩的目光渐渐沉了下来,眉宇间带着几分懊悔:阿彤,是我考虑不周。要早知道陆川豪是这种人,说什么也不会让你搬过去。
让你受这种委屈,都是我的错。
江馨彤有些意外,这本是她识人不明,怎么反倒让顾廷轩自责起来。
她轻轻上前,握住他微微发凉的手:小叔,这事怎么能怪你?
要不是这次经历,我可能永远都看不清他的真面目,也不会对这段感情彻底死心。
顾廷轩犹豫片刻,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虑:那现在...你对陆川豪...他顿了顿,毕竟你们有那么多年的感情基础。
真的能说放就放吗?
就像习惯了黑夜的人,一旦见过阳光,就再也无法忍受永恒的黑暗。
江馨彤读懂了他眼中的不安,她的小叔在害怕。
她用力回握住他的手:我对陆川豪,早就没有感情了。
说着,她又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:“小叔,你不用怀疑,现在这里只为你跳动,以后也会是这样。”
陆川豪的心脏突然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。这个盘桓在心底已久的疑问,他始终没勇气说出口,生怕听到令人心碎的回应。在他生命里,最珍视的莫过于见证她的笑容。
此刻凝视着江馨彤澄澈的目光,一阵幸福的眩晕感席卷而来,他情难自禁地将她拥入怀中。阿彤,我的爱永远都在这里。他的声音微微发颤,你只要做最真实的自己就够了。
周末的晨光透过窗帘洒进房间,难得不用执行任务的顾廷轩终于能睡个懒觉。昨夜目睹江馨彤疲惫的模样让他心疼不已,因此特意叮嘱她早些休息。天刚蒙蒙亮,他就轻手轻脚地起身,在厨房熬制着金黄的小米粥,又特意去巷口买了刚出锅的早点。
记得你说想看看金陵城的梧桐?顾廷轩温柔地唤醒睡梦中的爱人,今天带你去中山路走走吧。这个提议让江馨彤瞬间清醒,眸子里闪烁着雀跃的光芒。来南京这么久,他们确实还没好好领略过这座古城的韵味。
望着她欣喜的神情,顾廷轩嘴角不自觉上扬。那些未能实现的遗憾,今生终于可以一一弥补了。
而且,陪伴她的是爱她的人。
早餐过后,两人收拾妥当准备外出。顾廷轩细心地为江馨彤套上保暖的冬装。
这也太夸张了吧?江馨彤皱了皱鼻子抗议道,春天都来了,穿这么多真要变成圆圆的小熊了。
顾廷轩没有停下动作,继续为她系好羊绒围巾,另一只手上还搭着件羽绒外套。春寒料峭最易着凉,多穿些总没错。他温声解释。
江馨彤突然俏皮地眨眨眼,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:知道啦,我们快走吧。这个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让顾廷轩呼吸一滞。
尽管他们早已熟悉彼此的体温,但每次江馨彤主动靠近时,他的心总会不自觉地漏跳半拍。这种甜蜜的眩晕感,仿佛踩在棉花糖般的云朵上,连空气都泛着蜂蜜的甜香。这是他从前连奢望都不敢的幸福。
好,出发。他放柔声音,目光中流转着化不开的柔情。
初春的梧桐大道静谧悠长,枝头残雪与新芽交织出斑驳的景致。两人并肩而行,偶尔有积雪从枝头簌簌落下。
真可惜,江馨彤望着树梢轻叹,要是上个月来,就能和你一起赏雪了。她脑海里浮现出两人在纷飞雪花中漫步的画面,霜雪落满肩头,恍若共白首。
这样的画面,大概每个人都曾幻想过和心爱的人一起经历。
顾廷轩伸手拂去她肩头的落雪,温热掌心牢牢包裹住她微凉的指尖:现在相遇刚刚好,我们还有无数个飘雪的时节可以并肩看雪。
不止是冬天,他的声音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,四季轮转的每一个晨昏,我们都能在这条路上留下脚印。
江馨彤胸腔里涌起一阵陌生的酥麻。
分明是最朴素的承诺,却在她耳中化作最动人的告白。
行至半途,朝阳已攀上枝头,细碎的金芒穿过梧桐叶隙,为顾廷轩的轮廓镀上柔光。
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映入眼帘时,江馨彤清晰听见自己失控的心跳声。
她慌忙垂下眼帘,染红的脸颊埋进围巾里,只溢出个轻不可闻的回应。
好。
十指相扣的影子在铺满梧桐叶的路面上摇曳,默契的静默里,两颗心同频跳动着。
初冬的暖阳将相依的身影拉得很长,像幅被鎏金框住的油画。
这画面猝不及防撞进陆川豪的视线。
原来那日的推托之词,竟是他们相爱的证言。
指甲深深陷入掌心,酸涩的悔意啃噬着他的心脏——如果那场荒唐的背叛不曾发生。
此刻名正言顺站在她身边的,本该是他。
冲上去扯开那交握双手的冲动在血管里叫嚣,可昨夜她转身时决绝的背影又浮现在眼前。
抬起的脚步骤然凝滞。
他知道,贸然出现只会重复昨夜冰窖般的对峙。
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,他突然想起,再过几天就是江馨彤的生日了!
一个念头在他心底悄然成形——或许,他和江馨彤之间还有转圜的余地......
他们信步而行,不觉间已站在鸡鸣寺古朴的山门前。夕阳的余晖洒在斑驳的墙壁上,为这座千年古刹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色。
要不要进去上柱香?江馨彤望着香烟缭绕的殿宇,语气中带着几分向往。这些日子她总被一种奇妙的宿命感萦绕,那些似梦非梦的片段在脑海中挥之不去,让她忍不住想向神明寻求答案。
顾廷轩望着她虔诚的侧脸,想起自己从前最不屑这些神佛之说。可自从那个改变一切的除夕夜晚后,他渐渐觉得,冥冥之中似乎真有某种力量在牵引着人生的轨迹。
好啊。他听见自己这样回答。
这时,一对年轻恋人嬉笑着从他们身旁经过。女孩挽着男友的手臂撒娇:听说在佛前许愿特别灵验,我们去求个姻缘签好不好?
这都是老人家哄小孩的把戏,男孩嘴上嫌弃,眼里却满是宠溺,要我说还不如去拜拜文昌帝君。
你就知道功名利禄!女孩作势要拧他耳朵,在你心里我排第几位啊?
你永远都是第一位......哎哟轻点!
......
江馨彤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那对渐行渐远的身影。顾廷轩察觉到她的出神,轻轻握紧了她的手:看他们这么甜蜜,是不是让你想起什么?
江馨彤刚想否认,顾廷轩就贴着她的耳边低语:“以后你要是生气了,也可以这样拧我。”
他们早已成为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,可顾廷轩总觉得两人之间还横亘着若有似无的隔阂。
人们总说女人的心思难以捉摸,可那段特殊的过往让顾廷轩对江馨彤的每个情绪都格外在意。
江馨彤怔在原地,瞳孔微微放大,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。这还是那个总板着脸、不苟言笑的长辈吗?
现在不合适,在外面也不行,顾廷轩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她,只有等家里没人的时候才可以。他的语气里藏着几分局促。
江馨彤突然笑开了,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明媚的笑意,眸子里跳动着炽热的光芒。在这一刻,她终于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情。
谢谢你......她声音轻柔,既感激这些年来的照顾,更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。
顾廷轩皱了皱眉:不是说好不再这样称呼了吗?他顿了顿,还有,对我永远不需要道谢。
为了她,他愿意付出一切。
江馨彤的耳尖悄悄染上红晕。这个称呼早已刻进骨子里,不仅是个称谓,更是她多年来的精神寄托。可偏偏从昨夜起,他就执意要她改口。
我......还需要时间习惯。她小声嘀咕着,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。
那夜的缠绵过后,顾廷轩终于确信了她对自己的心意。
所以偶尔也会忍不住开几句玩笑:“那你除夕夜那晚怎么没那么害羞,我怎么没看到你不好意思?”
江馨彤被他逗得耳根发烫,气鼓鼓地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,转身就走。顾廷轩也不恼,乐呵呵地跟在后头,眉梢眼角都是藏不住的欢喜。
别生气了,走慢点。他凑近赔不是。
虽说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进了寺庙,但两人心里都明白,这不过是在闹着玩。跨过门槛,顾廷轩三两句话就把人哄好了,顺势牵住她的手——他暗自想着,这辈子都不打算松开,可不能让这丫头跑丢了。
香炉前,两人虔诚地上了香,又求了签文请师父解。那位布衣师父仔细端详签文,忽然笑道:这位女施主命格不凡,日后必有大造化。这位先生可要好好待她,多结善缘才是。
江馨彤心头一颤,生怕被看出什么端倪。可老和尚说完便不再多言,只是将签文收好,继续诵经去了。顾廷轩倒是干脆,往功德箱里放了钱,道过谢就拉着她往外走。
寺院里古木参天,他们在最老的那棵树下挂上了同心牌。微风吹过,满树的木牌轻轻碰撞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他们那块系在一起的木牌也在风中轻轻摇曳,上面工整地写着:【但求两心长相印,此生不负白头约。】
这个周日,顾廷轩破天荒地没有带江馨彤出门。
一早,他吃完早餐,穿上外套就准备出门。江馨彤好奇地问:“今天不是休息日吗,不用去部队?”
难道部队那边临时有紧急任务?
注意到她神色间的紧张,顾廷轩温声解释:没什么大事,就是出去买些日用品。
你先在家休息,我快去快回。
说完便快步出了门。
江馨彤望着关上的房门,欲言又止。作为军属,她明白有些事不该过问。
客厅里静悄悄的,她没开电视,转而拿起那本翻到一半的医学专著。
虽然丈夫说过要照顾她,可女人总该有自己的事业。盘算着下周该去医院投份简历,靠自己的双手才能活得踏实。
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。
谁啊?她以为是丈夫落了东西,嘴角含着笑往门口走:是不是又忘带钥匙了?
拉开门的一瞬间,笑容凝固在脸上。
陆川豪拎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外,脸上堆着刻意的笑容。
怎么是你?她下意识蹙起眉头。
对方不由分说把礼盒和果篮往她手里塞:上次是我不对,特意来赔罪的。
昨晚辗转难眠,他意识到光靠嘴上说说确实不够。
而且江馨彤的生日快到了,他不能一直不出现,否则她会更加失望。
江馨彤微微一怔,显然没料到他会准备礼物。
可她丝毫没有收下的意思。
陆川豪,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?我现在是有夫之妇,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。她的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。
男人呆立在原地,喉结上下滚动着,却说不出话来。
江馨彤本以为他能就此死心,谁知对方接下来的话更让她啼笑皆非。
我懂,我都懂。你现在在气头上,等消气了自然就会想通的。
就算小叔条件再好,可他都多大岁数了?等他老了还得你伺候,到那时你一定会后悔的。
我一点都不在乎你和小叔的婚姻,只要你肯给我机会......
江馨彤简直要被气笑了,敢情方才那番话都白说了。
怎么?你觉得我还会吃回头草?她嘴角扬起讽刺的弧度,就算孤独终老,我也绝不会重蹈覆辙,懂了吗?
话音未落,她一把抓过那个礼盒,直接丢出门外。
就在她要关门的瞬间,余光瞥见顾廷轩正往家这边走。
她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越过陆川豪,脸上瞬间绽放出明媚的笑容。
小叔!你回来啦!
那欢快的声音与方才的冷若冰霜判若两人。
陆川豪站在原地,整张脸都阴沉了下来。
原来,江馨彤已经这么讨厌自己了吗?
顾廷轩注意到陆川豪眼中闪过失落,但很快被地上那抹绿色吸引了注意力。他微笑着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送到江馨彤面前:今早路过商场时看到的,觉得特别适合你。
江馨彤的视线却被那株带着泥土清香的树苗吸引:这是要做什么?突然想当园丁了?她歪着头打趣道。
记得上次你说最喜欢梧桐落叶的样子。顾廷轩轻轻拍掉袖口沾上的泥土,虽然没办法让整条街都种满梧桐,但至少可以在我们的院子里栽一棵。
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落,在两人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。江馨彤突然明白了什么,眼眶微微发热。她伸手环住顾廷轩的腰,把脸埋在他胸前闷声道:你总是这样...声音里带着说不尽的感动。
记忆如潮水般涌来——那年她随口提起喜欢南京的梧桐大道,没过多久就在那里拥有了属于他们的家;每次逛街时多看一眼的甜品,第二天总会出现在餐桌上;如今连她偶然提起的喜好,都被他牢牢记在心底。
陆川豪确实也曾这般用心,甚至在某些方面做得更加周到。但此刻江馨彤只觉得,那些精心设计的浪漫,都比不上眼前这棵带着泥土芬芳的梧桐树苗来得真实温暖。
因为他既能说会道,又能付诸行动,总能让自己心花怒放,但不知从何时起,他开始变了。
或许在生命中的某个分界点,那个名叫宋念昔的女子从来都不是问题的关键。
他们破碎的感情,真的能归咎于一个外人吗?
这个困惑缠绕了她整整上一世,最终才明白——是陆川豪自己,用双手碾碎了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恋。
与任何人都无关,纯粹是他的心早已倦怠。
顾廷轩敏锐地捕捉到她神色的变化,声音里含着化不开的温柔:昨天你说想吃大白兔,我跑了好几家店才找到最新鲜的。
他变戏法似的从大衣口袋掏出一个牛皮纸袋。
江馨彤这才发现袋子里不仅有她最爱的奶糖,还混着几款包装精致的进口糖果。
当香甜在唇齿间漫开的瞬间,连呼吸都染上了蜜糖的气息。
她又拆了一颗递到顾廷轩嘴边,整个人像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臂弯里:甜到蛀牙了呢,小叔我们快回去吧。
玄关的门在陆川豪面前重重合上时,他恍惚听见了心碎的声音。
曾几何时,那个会撒娇耍赖的姑娘眼里只装得下他一人。
更讽刺的是,如今夺走她全部目光的,竟是那个向来以长辈自居的男人。
记忆里的江馨彤和顾廷轩,明明永远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。
怎么转眼间,他们之间就筑起了旁人插不进的亲密?
隔着门,他依然能听到屋内江馨彤的笑声,还有小叔低沉的说话声,两人不知在聊什么,但听起来都很开心。
胸口如同塞进一块烧红的烙铁,陆川豪每次吸气都像在吞咽滚烫的岩浆。他弯腰拾起那个被遗弃的礼盒,指尖触碰到的仿佛是心上剥落的碎片。脚步虚浮地转身离去时,身后传来铁锹铲土的声响。
庭院里,江馨彤正挽着顾廷轩的胳膊看新栽的树苗。泥土的清新混着茶香在空气中浮动,顾廷轩修长的手指正将碧螺春注入白瓷盏。他忽然搁下茶匙,拈起一颗瓜子耐心地剥开:彤彤,生日快到了。
江馨彤怔了怔,茶汤映出她晃动的眼波。重活一世,那些曾经心心念念的衣裳首饰忽然都失了颜色。她望着顾廷轩被阳光描摹的侧脸,忽然凑近他泛着淡青胡茬的下颌。
小叔...她呵出的热气染红了对方的耳垂,我只要...话尾化作银铃般的轻笑,裙摆扫过石阶上的落花。
顾廷轩掌心的瓜子仁撒了满桌,茶海上倒映着他陡然绷直的后背。直到生辰当日,江馨彤还在厨房盯着咕嘟冒泡的面汤,而窗外飘来的玉兰花瓣正巧落在她发间。
但顾廷轩坚持要带她去高档餐厅:“这是我们婚后第一次给你庆生,不能太随意。”
他深知女性对浪漫时刻的珍视,那些精心准备的惊喜与节日的仪式感总能触动她们的心弦。过去碍于两人关系的特殊性,他始终克制着不敢过分张扬,生怕泄露了深藏的情愫。如今既已结为连理,他终于能光明正大地带她享受最美好的庆祝时刻。
江馨彤拗不过他,只得抿嘴应允。其实在家也挺好,她摩挲着菜单边缘轻声道,塞罕坝那些年我们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?外头吃顿饭多奢侈啊。她的目光扫过价目表,随便点几道菜,你半个月的津贴就没了。这笔钱来得不易,是顾家小叔节衣缩食攒下的血汗钱。
顾廷轩将餐巾展开铺在膝上,眉眼间漾着温柔:挣钱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?他轻轻按住妻子欲言又止的唇,今晚你只管当个被宠坏的公主。
侍者引着他们穿过光影交错的走廊,这家新开的法式餐厅最近在城中颇受追捧,他特意托人提前两周订了临窗的雅座。江馨彤翻开烫金菜单时指尖微颤——单是前菜的价格就抵得上她三天伙食费。
说好了今天破例的。他覆住她想要合上菜单的手,指腹摩挲着她虎口处的薄茧,往后的日子还长,够你精打细算的。烛光映着他带笑的眼睫,那里盛满了读懂她心思的温柔。
但对他来说,她比钱更重要。
江馨彤犹豫片刻,最终只要了意面和牛排,生怕点得太多显得冒失。顾廷轩见状又加了几道甜点,随即起身说要去趟洗手间。等他回来时,餐桌上已经摆好了菜肴,而他手里却神秘地拎着一个装饰着鲜果的精美蛋糕盒。
是蛋糕!江馨彤惊喜地叫出声来。
顾廷轩脸上浮现温柔的笑意:专门给你定做的,刚烤好没多久。他边说边熟练地解开包装,取出蛋糕,小心翼翼地点上几支蜡烛。原来他刚才借故离开,是去隔壁蛋糕店取货,还特意学习了如何正确点燃蜡烛。
虽然这个定制蛋糕价格不菲,但看到江馨彤欣喜的表情,顾廷轩觉得再贵也值得。阿彤,生日快乐。他柔声说道,听说对着蜡烛许愿特别灵,快许个愿吧。目光中满是期待。
江馨彤心头涌起一阵暖流,虔诚地闭上眼睛,双手交握在胸前:希望这辈子能和小叔相守到老,愿小叔平安健康,福寿绵长。说完轻轻吹灭了跳动的烛火。前世顾廷轩为她付出生命的画面历历在目,今生她最大的心愿就是他能长命百岁。
顾廷轩明显怔住了,没想到她会把愿望都留给自己,嘴上却说着:许愿要为自己许才对啊。话虽如此,他眼角眉梢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,整张脸都舒展开来。
江馨彤笑而不语,拿起餐刀切下一大块蛋糕,轻轻放在顾廷轩面前。
顾廷轩却拿出一个厚厚的钱包和存折:“这是我的工资和存折,男人的钱当然要给老婆管,以后都交给你。”
江馨彤的手指突然顿住,先前拒绝的话语还萦绕在耳边,她原以为那件事早已翻篇。
不料他竟是将这份心意悄悄保留,等待合适的时机。
你就不担心我卷款潜逃?江馨彤眉眼弯弯,语气里带着调笑。
顾廷轩凝视着她的眼睛,字字铿锵:为你倾尽所有,我甘之如饴,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。
这个生日的烛光,照亮了江馨彤记忆中最温暖的时光。
两人十指相扣漫步归来,却在台阶前与捧着蛋糕的陆川豪不期而遇。
寒风中,他提着沉甸甸的礼物袋,鼻尖冻得发红。
阿彤!看到熟悉的身影,他急忙上前,我特意去城南那家老店订的蛋糕,知道你喜欢...
话未说完,他献宝似的举起精心准备的樱桃礼盒。
江馨彤目光掠过他,径直掏出钥匙,转头对顾廷轩轻声道:我们进去吧。
待顾廷轩进门后,她终于看向那个执着的身影:你也进来,有些事该做个了断了。
陆川豪眼底刚亮起的光,在听到后半句时骤然黯淡。
他有种感觉,江馨彤是要彻底和他划清界限,他有点不想进去,但江馨彤已经在客厅等他了,他也不能就这样走掉。
一踏入客厅,江馨彤便毫不留情地挑明了自己的态度。
陆川豪,你该回去了,永远都别再来找我。我现在是顾廷轩的妻子,我们之间早就彻底结束了。
这句话像块巨石重重砸在陆川豪心上,他急切地注视着她,眼中满是哀求。
阿彤,我这次真的悔改了,你就不能原谅我吗?难道你要为了一时赌气,就这样跟小叔过下去?
他暗自揣测着,这段婚姻注定不会长久。
站在一旁的顾廷轩刚要开口,就被江馨彤一个手势制止了。
有什么不可以?她冷冰冰地反问,难道跟你在一起就会幸福?你现在这副死缠烂打的样子,是想当第三者吗?
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。
她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嫌恶,实在想不通前世为何会为这个男人痴迷到生命的最后一刻。
你摸着良心说,你对我到底是爱,还是不甘心,或者只是占有欲在作祟?
她锐利的目光直刺陆川豪的瞳孔,似乎要将他内心最阴暗的角落都照得无所遁形。
陆川豪明显慌了神,却仍强撑着辩解:我当然只爱你一个人,那次...那次只是个意外,男人都会犯的错误...
说到最后,他的声音越来越低,连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。
江馨彤从鼻腔里挤出一声讥讽的冷笑。
“你总是说错了,但你从未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,你骨子里还是觉得我离不开你,觉得我只是在闹脾气,但我现在已经和别人结婚了,陆川豪!”
你心里装的从不是我,也不是宋念昔,你追逐的不过是那份转瞬即逝的新鲜感罢了!
现在回头找我,不过是受不了多年来对你百依百顺的人突然清醒,你根本接受不了本该属于你的玩具有天会挣脱掌控!
这些尖锐的认知,像刀子一样在江馨彤心里翻搅了许久。
陆川豪这个人,从来学不会真心去爱谁,他的世界里永远只有他自己。
男人僵在原地,嘴唇动了动想要辩解,却在触及她冰冷目光的刹那哑然失声。
馨彤,其实我......
此刻他清楚地听见心里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。
明明不久前还是最亲密的恋人,怎么就走到了如此不堪的境地?
立刻消失。江馨彤的声音淬着寒冰,除非你想看到更难看的下场。
别逼我恨你入骨!
她眼中骤然迸发的寒意让陆川豪踉跄着后退。
那道目光像利刃,彻底斩断了所有可能。
他在她眼里看见了憎恶,看见了鄙夷,唯独寻不见昔日缱绻的温柔。
原来弄丢一个人,真的只需要一瞬间。
好...我走。陆川豪的嗓音突然沙哑得不像话,以后...不会再来碍你的眼。
他踉跄地走了几步,失魂落魄地离开了。
推开大门的瞬间,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他下意识转身,只见江馨彤正将他带来的物品一件件抛出门外。
陆川豪,从塞罕坝转身离开的那天起,我们之间就彻底结束了!她的声音冷得像冰。
南京这座城市,不该出现你的身影。
以后就当从未相识,不,比陌生人还要陌生,这辈子都别再见面了。
随着一声巨响,房门在她身后重重合上。陆川豪木然地立在原地,仿佛被抽走了魂魄,许久才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去。
金色的阳光洒满小院,温柔地包裹着江馨彤的轮廓。她眯起眼睛,望着几天前栽下的梧桐树苗——嫩绿的新叶已经悄悄探出头来。目光转向客厅门口,顾廷轩的身影让她不自觉地扬起嘴角。
春风拂过枝头,她忽然明白,自己终于走出了那个漫长的寒冬,迎来了期待已久的春暖花开......
(全文完)
更多相关网站
- 奔跑吧兄弟第五季全集完整版在线观看
- 赘婿当道柳萱岳风大结局(赘婿当道柳萱岳风第二千第二十一)
- 天醒之路在线高清观看(天醒之路电影在线观看)
- 厨子厨子戏子痞子(厨子戏子痞子深度解读)
- 变形金刚5原版观看(变形金刚五在线)
- 电视剧解忧公主免费观看(解忧公主免费观看电视剧完整版百度云)
- 伯德埃波要塞bt(伯德埃波要塞百度网盘下载)
- 奥特八兄弟大电影超清(奥特八兄弟 在线观看)
- 冰糖炖雪梨西瓜视频在线观看
- 鬼干部国语高清1080(鬼干部电影国语完整版)
- 甜心格格为什么到现代了(甜心格格结局是什么)
- 火影35款游戏(火影游戏高质量)
- 往复惊魂下载(往复惊魂下载百度云)
- 唱歌的技巧与诀窍(唱歌的技巧与决窍)
- 当旺爸爸高威庭(当旺爸爸tvb)
- 警察学校电影百度云(警察学校1百度云)
- 第三次忍界大战(第三次忍界大战的原因)
- 建国大业观后感50字左右(《建国大业》观后感50字)